回府的馬車上,豆豆并沒有對元湘擺什么臉色,依舊和她有說有笑,仿佛今日的一切都并未發生一般。筆@趣@閣W。UE。
元湘心里卻十分清楚,沅兒是真的生氣了。
或者不能說是生氣,而是說到做到,從今往后真的不再理會自己和公孫墨的事情。
她心里很難過,卻又無能為力。
但她也清楚,世上不是每件事情都能依靠別人幫忙解決的。
何況沅兒只有十二歲,她為自己已經做得太多,想起來都有些慚愧。
她的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元湘估算了一下時間,這個時辰父親多半已經從衙門里回府了。
她拿定主意一回府就直接去外書房。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她們很快便回到了靖南侯府。
姐妹倆下了馬車,卻十分意外地在角門處見到了顧朝身邊的大丫鬟丁香,顯然已經等候了不短的時間。
“奴婢見過兩位姑娘。”丁香禮數周全,態度十分謙恭。
豆豆心知這肯定是母親有事尋姐姐,直接笑道:“既然丁香姐姐是來尋姐姐的,那我就先告退了。”
二姑娘真是直爽,都不用自己費口舌了。
丁香笑了笑,目送著二姑娘離開。
元湘卻是第一次覺得母親身邊的人如此礙眼,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去和爹爹坦白,母親又來打岔了。
她帶著一絲怨氣道:“丁香姐姐,母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我還想先去給父親請安。”
元湘性情綿軟的印象已經太過深入人心,丁香并不太把她的話放在心里。
她笑道:“給二老爺請安也不急于一時,大姑娘還是先隨奴婢去一趟朝云院,夫人那里自然是有要事的。”
元湘頓時有些沮喪,母親的脾氣有多執拗她十分清楚,如果自己不立刻出現在她面前,不知道還有多少話要說。
她點點頭,隨著丁香朝朝云院走去。
再說公孫墨,離開醉忘歸之后他直接去了城東最大的當鋪。
可惜方才他去結賬的時候豆豆已經離開,否則她一定會為自己的“陰謀得逞”感到得意。
豆豆料想的一點沒錯,離家半年多,向來又不懂得精打細算的公孫墨身上的銀子已經不多了。
方才美食上桌的時候他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結賬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了什么叫囊中羞澀。
走出醉忘歸之后,他身上只剩下了不足五兩銀子。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就算是自己立刻動身回陜西臨洮府,沿途所需要花費的銀兩至少也得幾十兩。
像普通百姓那樣一個饃饃一頓飯,趕路基本靠雙腿的事情當然不在他的計劃中。
所以在他看來,平民百姓夠一個人一年花用的五兩銀子能做什么?
京城里像他現在居住的小宅子那樣合適的宅子不容易尋到,最重要的是里面還有一屋子元湘的畫像。
而且不久之后他還要進京趕考,所以賣宅子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他摸了摸腰上系的羊脂玉佩,細膩的手感觸手生溫,這是他十歲的時候父親所賜,心里非常不舍。
反正他只是暫時抵押又不是賣掉,返京之后立刻把它贖回來就好。
當鋪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老字號,向來都是童叟無欺。
年過花甲的老朝奉給他估了不錯的價格,半個時辰后,公孫墨帶著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回到了浣花胡同。
簡單歸置了一下行李,用過簡單的晚飯,他給雇來替他打掃屋子做飯的老婆子錢媽媽結了賬。
把錢媽媽打發走之后,他再次坐回了書案前。
既然要離開了,他想再替湘兒畫最后一幅畫像。
鋪紙、研墨、構思、提筆,他剛準備下筆,屋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公孫墨濃眉微蹙,一定是錢媽媽又折返回來了。
這老婆子做事還算利索,又能做一手好面食,最大的毛病就是記性太差。
像這樣去而復返的事情也不是一兩次了,今日八成就是她的什么雜物忘了帶走。
公孫墨把湖筆往筆洗里一扔,快步走到大門口。
“錢媽媽,你又把什么落下了?”他耐著性子把門打開。
他萬萬沒有想到,宅子門口站著的不是什么錢媽媽,而是面沉似水的公孫神醫。
公孫墨被嚇得往后跳了一大步,吱吱嗚嗚道:“父…父親,您怎會…”
公孫神醫并不想搭理兒子,朝身后一擺手,四名隨從簇擁著他一起走進了宅子里。
公孫墨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小跑著追了上去。
宅子本就不大,不過就是一明兩暗三間屋子外加一間廚房。
四名隨從自覺地留在屋外,公孫神醫則是直接走進了公孫墨的書房。
滿目皆是元湘的畫像,讓公孫神醫腦仁直抽痛。
“父親――”公孫墨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他身后。
公孫神醫轉過身,狠狠瞪著自己的長子,沉聲道:“逆子!你還記得自己有個父親!”
公孫墨羞愧地低著頭,他從小讓父親失望的事情實在太多,已經找不到任何借口替自己辯解。
公孫神醫并不打算讓他站起來,走到椅子旁坐下壓了壓火氣道:“給為父說說,離家半年你都做成了些什么?”
他并不是那種毫不講理的大家長,相反對于孩子們的婚事他從來都是很尊重他們想法的。
可長子面臨的情況完全不同,對方門第實在太高,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攀得上的。
雖然莫師弟和他說過不止一次,元宗之和其他的勛貴高官不同。
但他清楚那也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而言。
元宗之可能不會在乎他們的身份地位折節下交,但不代表他會愿意讓掌上明珠下嫁。
看著跪在面前的長子,公孫神醫是既心疼又惱怒。
這孩子打小兒就十分聰明,卻對公孫家引以為傲的醫術絲毫不感興趣,儼然沒有半點作為嫡長子的自覺和擔當。
這也就罷了,反正他的兒子也不止一個,總有人能夠接過他的衣缽。
讓他最為生氣的是這孩子都十七八歲了依舊沒有一個目標,換句話說就是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些什么。
讀書只愛詩詞歌賦,吟風弄月無人能及,可這些并不能保證他將來有飯吃有衣穿,更遑論讓妻子兒女過上富足的生活。
公孫家雖然財產不少,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輩子混吃等死。
終究是養子不教父之過,公孫神醫陷入了深深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