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是個忠心而又執拗的小廝,自從把豆豆視為紅顏禍水之后就不是很待見她這位元府二姑娘。
尤其是后來見豆豆和四皇子似乎很親密的樣子,重九更看不慣了,不守規矩的女孩子,就算她是侯府姑娘又如何?
無奈自家少爺“不爭氣”地整日惦記著那個禍水,自己又只是一名小廝,能有什么本事管得了主子的事情。
好在最近一個多月大家都忙著趕路,元二姑娘很少到少爺面前晃悠了。
再過幾日老伯爺把他們接回昌平伯府,和元二姑娘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日子一久大概少爺就能把那禍水給忘了。
到時候讓伯府老夫人和舅夫人們好好替少爺張羅,偌大的京城就不相信尋不到一個少爺看得上的姑娘。
他越想越高興,手上的動作也輕快起來。
采桑老遠就見到重九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大聲喊道:“重九,你一個人在樂什么呢?”
重九手一抖,夾著木炭的火鉗瞬間滑落,咣當一聲掉進了炭盆里,頓時火星四濺。
他趕緊跳開,拍了拍濺在衣裳上的炭灰這才扭頭看過去,只見方才正想著的“禍水”帶著她那兩個丫鬟已經走到了院門處。
不該是說曹操曹操才會到的么,他只不過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元二姑娘怎的就來了!
而且和從前一樣,她又帶著吃食來了。
一個名門閨秀喜歡什么不好,偏喜歡做吃食。
也不知道她做菜做點心的時候是不是下了什么迷魂藥,少爺簡直是吃得越多陷得越深。
豆豆主仆三人很快走到了廊下,見重九一身的狼狽采青捂著嘴笑道:“你慌什么呢,難道我們姑娘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重九嘀咕道:“誰慌了,還不都是采桑聲兒太大被嚇到了么。”
采桑狠狠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和他吵嘴。
豆豆看了看旁邊灑了一地的木炭,正色道:“重九,你給傅表兄生火盆兒怎的不用銀霜炭,這樣的木炭味兒太大還有煙,他讀書的時候肯定會不舒服的。”
大伯母靖南侯夫人鄧氏是個做事很周全的人,絕不會做出冷待客人這樣的事情來,銀霜炭肯定早就送來了。
重九在心里長嘆一聲,其實元二姑娘真是個熱心腸的人,只要她想對誰好,那真是讓人想拒絕都難。
他抓了抓頭上的狗皮帽子道:“我們少爺一早兒就出去了,這火盆兒是燒給奴才自己用的,哪兒需要燒什么銀霜炭。”
豆豆有些吃驚,傅韶昀讀書十分刻苦用功,別說這樣寒風蕭瑟的天氣,就算是陽春三月適合游春踏青的時節他都難得出門,今日倒是奇怪了。
采桑方才就想說重九幾句的,現下終于忍不住了,狠狠拍了他胳膊上一巴掌道:“你別是蒙咱們姑娘的吧,這大冷的天兒表少爺會出門?再說了,爺們兒出門你這個貼身小廝還留在家里作甚?”
重九不樂意了,對著采桑嚷嚷道:“我干嘛要騙你們,這院子才多大,要是少爺在這里能藏得住么?”
采桑道:“你…”
豆豆輕輕拉了采桑一把,對重九道:“是不是有人下帖子請傅表兄?”
“嗯,是二皇子,他昨日晚間派人來下的帖子,說是城東新開了一家什么醉…醉…”重九一時想不起來那酒樓叫什么名字,舌頭像是打結了一樣。
“醉忘歸。”豆豆接上了他的話頭,簡直了,這家酒樓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怎的就把這些皇子一個個都吸引過去了。
而且她一聽到二皇子這人就覺得膈應得很,那廝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看來以后必須得提點傅表兄幾句。
重九使勁兒點點頭:“對,對,就是這個名兒,我們少爺用過早飯就出去了,帶的是老伯爺送過來的兩名隨從,讓奴才留下來整理書房。”話語中還帶著明顯的委屈。
豆豆轉頭看了看丫鬟們手中的兩個食盒,看來自己又白費力氣了。
她抿了抿嘴唇道:“采青,把食盒留下給重九當午飯。”
重九趕緊拒絕道:“二姑娘抬舉奴才了,少爺不在府里,奴才隨便吃點什么也就對付過去了,怎敢用您親自做的飯菜。”
豆豆輕笑道:“這可全是你們湖廣口味的辣菜,我就是捎回去也沒人敢吃,你還是留下吧。”
重九知道自己要是再拒絕那就是不識相了,只能老老實實接過兩個食盒,客氣話又說了一籮筐。
沒見到傅表兄,豆豆心里卻并不感到遺憾,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
有了姐姐的前車之鑒,她知道婚事最好還是聽家里人安排最為妥當。
別的不說,祖母和爹爹就不是那等喜歡用孩子們的婚姻大事來換取榮華富貴的人。
而且以他們的眼光和閱歷,看人是很少會走眼的,總比自己這樣十二三歲的女孩子靠譜得多。
她對傅表兄雖然說不上喜歡,但也覺得和他那樣的人共度一生絕對不會是件艱難的事情,所以對爹爹的刻意安排她并不十分抵觸。
甚至于今日做菜她還是很花了些心思的,討好說不上,總覺得應該讓傅表兄心里高興一些。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方才踏進客院的一瞬間,她腦海中出現了一道揮之不去的俊美臉龐,仿佛大白湯圓在惡狠狠瞪著自己,說自己不守信用一樣。
豆豆甩了甩頭,算了,想那些有什么用,堂兄就是堂兄,一筆寫不出兩個元字,和他在一起再高興又能怎樣?
“姑娘,您這是打算去哪兒?咱們還是是回挽星閣去吧,要不去老夫人的春暉堂?”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采青在她耳畔問道。
豆豆瞬間清醒,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都快走到侯府大門影壁處了。
自己簡直昏了頭了!
她訕笑著轉過頭看著采青采桑道:“你們也不早點兒提醒我,方向都弄錯了,不和祖母交待一聲兒誰敢輕易出門,咱們還是回祖母院里蹭頓飯吃吧。”
采青采桑有些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姑娘今日是怎么了。
但她們也不敢多話,隨著豆豆很快又折返回內院。
不料她們一條腿剛邁進二門,身后就傳來了一道清朗的少年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