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照不宣

　　元徵哪里還想去理會顧朝，從書房里出來便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果然因著他之前的吩咐，吳媽媽帶著一群丫鬟正在熱火朝天地安排一家六口的晚飯。

　　雖然天氣十分炎熱，老夫人卻因為上了年紀屋里也不敢用冰，幾位老嬤嬤便陪著她坐在院里的大樹下納涼聊天。

　　見元徵走進院子里，老嬤嬤們紛紛站起身來給他行禮，元徵笑著擺擺手，她們便自覺地退了下去，把地方騰出來給主子們。

　　元徵四下里打量了好幾遍，沒有見到豆豆的身影感到有些奇怪，按說以二閨女對老夫人的孝順，該早就過來請安才是。

　　老夫人笑道：“沅姐兒早過來了，方才還陪著我去看兩個哥兒，三個孩子在一起鬧騰得不行，天兒又熱，哥兒們被乳母抱去洗澡了，沅姐兒也回屋去重新梳洗換衣裳，一會兒就回來。”

　　吳媽媽聽見母子倆說話的聲音，也從擺飯的花廳里走了出來，給元徵行過禮之后對老人笑道：“您看涼菜基本都上齊了，二夫人還沒有過來，奴婢是不是派人再去請她一次。”

　　不等老夫人發話元徵先開口了：“翠姑姐不用管她，今日她不會過來了。”這是明擺著的，顧朝最近先斬后奏玩順手了，明知自己盡做不招人喜歡的事情，怎么還會過來找不痛快。

　　老夫人聽他說得這般肯定有些疑惑道：“你今日不是一直在外書房陪兩位皇子，根本都沒有和顧朝見面，怎么你倆又鬧別扭了。”

　　元徵先對吳媽媽道：“翠姑姐，你讓人去兩個哥兒的乳娘那邊說一聲，不用把哥兒們帶過來折騰了，留在自己屋里用飯就好。”

　　吳媽媽應了一聲尋小丫鬟去傳話了。

　　元徵這才坐下來對老夫人道：“娘，您聽了之后甭生氣，這事兒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顧朝又擅作主張要在明晚給沅兒擺什么接風宴，還正式給兩位皇子下了帖子，讓我想攔都來不及攔。”

　　饒是元徵提前交待過，老夫人不至于發怒，但臉色還是很不好看：“她這是又想做什么？別告訴我她又把主意打到沅姐兒身上，我的沅姐兒可不是她那樣的鼠目寸光，才不會稀罕嫁什么皇子。”

　　元徵笑道：“娘盡管放心，別說沅兒，就是兩位皇子雖然年紀不大也不是任由旁人拿捏的。何況顧朝的性子您也清楚，她是絕對不可能容忍沅兒比湘兒嫁得好的。”

　　老夫人知道在顧朝心里所謂的嫁得好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夫家的門第和權勢，那么她今日的所作所為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既然不樂意讓沅姐兒比湘姐兒嫁得好，干嘛又偏要制造機會讓她在皇子們面前露臉？要知道單憑沅姐兒的容貌，想要讓人覺得眼前一亮不是什么難事兒，更何況她那個和其他女孩兒不一樣的個性，就更容易挑起皇子們的興趣。

　　不過老夫人畢竟也是多年的大宅門生活中歷練出來的，各種手段也都門兒清，不等元徵做進一步的解釋她很快就察覺到了顧朝的用意。

　　她盯著元徵的臉忿忿道：“這八成又是靳老婆子的主意，是來試探你的。”稍微頓了頓之后她的聲音甚至都有些尖厲起來：“這樣的兒媳我真是受夠了，要不是看在幾個孩子和顧閣老的面子上，我真是…”

　　“爹爹——”正說著，重新換過衣裳的豆豆已經走到了院門口，一見到元徵就笑嘻嘻地飛奔過來。

　　二閨女依舊是這般活潑可愛，元徵本來有些陰郁的心似乎都明朗起來，更堅定了絕不讓她和皇室有半分瓜葛的決心。

　　這樣的二閨女太美好，但皇室容不下也留不住這樣的美好。

　　見祖母和父親都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豆豆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凝滯，她眨巴著眼睛道：“難道是我離開家兩個多月變得越發好看，爹爹竟都不認得我了。”

　　見她還是同以前一樣不知道害羞是什么，元徵和老夫人忍不住都笑了。

　　元徵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示意豆豆坐下來，也不和她打趣了，直接把顧朝為她安排接風宴的事情和她講了一遍。

　　豆豆向來敏感，一聽說母親放下身段想要替她擺什么接風宴，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倒不是說她真的有多討厭顧朝，而是明擺著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突然發生了，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讓人難以適應。

　　她皺了皺眉頭道：“母親這算是給我接風還是給那二位接風？還是說…她想要把我隆重地介紹給那二位？”

　　如果是前者她倒無所謂，反正在宴席上她該吃吃該喝喝，其他的事情都和她無關；如果是后者，她真要懷疑顧朝有病了，在許多人眼中皇子可是稀缺品，而且就算是為了平衡各方勢力，即使當今陛下不缺兒子，也不可能讓兩名皇子妃出自同一個家族。

　　也就是說，即使元徵夫婦真有心讓女兒做皇子妃，她和元湘之間也只能選擇一個，以顧朝那樣的心理來說，選擇的當然只會是親生女兒元湘，她這樣的養女，在顧朝看來用一副嫁妝隨便打發掉都算是她盡心盡力了。

　　元徵見她反應還是這樣迅捷，反問道：“那沅兒覺得你該如何應對呢？”

　　豆豆清楚爹爹這是在考校自己，也是想看看父女之間的默契程度，笑道：“既然是給我接風，我當然不能怯場，一定要讓皇子殿下們看看驚才絕艷的元大人親手調教出來的閨女是多么的溫婉淑儀，端莊大方。”

　　元徵見她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滿意地點了點頭。

　　父女倆彼此心照不宣，一旁的老夫人卻不樂意了：“不成，那樣豈不是羊入虎口了？”

　　豆豆笑嘻嘻道：“祖母您放心，皇子們什么樣的大家閨秀沒有見過，豈會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和她們幾乎一個樣子的我身上。”

　　老夫人也是聰明人，一聽這話很快就明白了父女倆的用意，拍拍豆豆的小臉道：“那咱們現在就吃飯，吃過飯祖母親自給你選擇一套行頭，讓我的沅姐兒明日好好露個臉。”

　　見她想明白了，豆豆和元徵也輕松起來，父女倆一邊一個攙扶著老夫人朝花廳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