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一年的年底公孫神醫宣布元湘身體恢復健康,只等來年春暖花開便可送她回家的消息傳來,元府上下人等著實高興了好些時日。
老夫人興致勃勃地約上豆豆,祖孫倆到庫房里挑選了許多精致的擺件給元湘布置房間。
元徵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尋了好些孤本和名家字畫,就等著女兒回來哄她開心。
顧朝十分激動,但表現方式卻和從前有些不同。
要按她從前的習慣,多年不見女兒,肯定是要把她認為最好的東西一股腦兒全搬到元湘房間里,給女兒最好最舒適的生活。
這次她卻沒有花太多的心思在這上面,反而過問起安排接元湘回府的事宜。
元徵雖然對她的舉動有些詫異,但也沒有想太多。顧朝這個人雖然有些不著調,但對元湘從來都是疼到骨子里的,想來大概是怕女兒回府的路上受委屈,多囑咐幾句也是有的。
誰知就是他放松了這么一次,顧朝根本不顧及他和老夫人的感受,暗中寫信給顧老夫人,請她幫忙把元湘接到京城顧府。
顧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和顧朝修復了關系,何況她也早就想見一見元湘這個嫡親的外孫女,也不管元家的人高不高興,讓長子帶著顧朝的親筆信在半路上堵住了元湘一行人。
元府的侍衛們之前就被自家夫人暗示過,何況他們怎敢得罪顧府的人,只能護送著元湘去了京城。
直到他們從京城返回青州后,元徵和老夫人才得知了一切,而此時已經是五月,端午節都過去好幾日了。
元徵和老夫人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如果顧朝單是讓元湘出于孝心去京城里見一見她十幾年從未謀面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即使他們覺得這樣的做法非常不妥當,也不會真的和顧朝生氣。
可顧朝的做法顯然不是這么簡單,她的目的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想讓元湘提前去京城,拜托顧府的人給她相看一門合適的親事。
這幾乎是在打老夫人的臉了!她也是堂堂的侯府太夫人,自己孫女的婚事需要去拜托親家?而且顧家看得上的人選,未必就合元徵的心意,這其中的門道多了去了,絕不僅僅是小兒女的姻緣這么簡單。
所以老夫人得知這樣的事情幾乎直接氣暈過去,她本以為自己這一生到此也算是圓滿了,誰知道依舊過得這樣糟心,糟心的事情,糟心的兒媳,糟心的人生!
吳媽媽伺候老夫人多年,雖比尋常的下人多了些見識,但對于涉及到朝中局勢的事情眼界就顯得不足了。
她雖然也覺得二夫人此舉不夠妥當,但暗地里也覺得以顧家在京城的地位,給大姑娘尋一門好親事易如反掌,這一點離開京城長達十幾年的老夫人肯定是及不上的。
要是大姑娘將來的婆家得力,說不定還能給自家二老爺的仕途添一分助力,簡直再好不過,最重要的是大姑娘今年十四明年及笄,等二老爺回京就真的耽誤了。
她仔細斟酌了半天才開口道:“老夫人,相看親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的,一切還是得您去京城之后才能定下來。”
老夫人微哼道:“事到如今還能怎么樣,難道我還能追著去京城,去顧府搶人?我是心疼湘姐兒,她如今雖然身子好了,性子也比從前活泛了許多。可她這么些年一直住在公孫神醫府上,教養必然是有缺陷的,貿然回京絕不是什么好事兒。”
老夫人對公孫神醫是萬分感激的,她方才這話并不是在挑刺,公孫神醫這樣的世外高人,府里的規矩和勛貴世家肯定是不一樣的。
元湘當年因為身體不好,本身就沒有被嚴格教養過,之后又放縱了這五年多,孤零零的一個小姑娘突然就這么回到京城,身邊又沒有一個和她相熟的長輩提點,她想想都心疼得不行。
吳媽媽輕聲安撫道:“老夫人您別著急,大姑娘在顧老夫人身邊絕對不會吃虧,顧府也一定會請教養嬤嬤好好調教姑娘的。”
老夫人嗤笑一聲:“顧府的教養?”
吳媽媽不敢接話了,自家二夫人就是顧府仔細調教出來的,別說老夫人,就是她都放心不了。
而此時顧朝房里,好幾年沒有紅過臉的夫妻二人正怒目相向,戰火一觸即發。
有了兩個兒子之后,顧朝整個人看起來比從前有了很大的進步,為人處世也穩重了許多。
正如豆豆想的那樣,她雖然依舊沒有得到元徵的愛,但明顯元徵對她多了許多尊重。
元徵萬萬沒有想到,顧朝骨子里依舊是從前那個被寵壞了的顧大小姐,做事我行我素,依舊不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張十分熟悉的俏臉變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從前的顧朝是驕傲的,不顧一切追求她心目中的愛情,在他看來雖然傻,但還有幾分讓他欣賞的真性情。
如今她一雙明眸依舊嫵媚,眸光卻不再純澈,里面多了許多讓人反感的虛榮世故,讓他看了直犯惡心。
元徵從不自詡清高,榮華富貴他也喜歡,但顧朝這種明顯沒有那個本事駕馭得了卻又執著于皇室的心理讓他真是不舒服。
元徵冷笑一聲道:“顧朝,不要把別人都當傻子,你這個時候把湘兒送去京城打的什么主意長眼睛的人都知道,我告訴你,做夢!我絕不會讓女兒嫁入皇室。”
永泰帝宇文昭登基前有五個兒子,年紀和元湘大小不過幾歲,如今都是可以定親的年紀。
顧朝這個時候匆匆忙忙把女兒送進京城,明面上是想要讓顧老夫人和顧夕幫著元湘相看親事,但這樣的小算盤怎會瞞得過元徵。
她無非就是擔心自己任期滿了回京趕不上皇子們定親,當不上皇子的岳母罷了。
顧朝從前最怕的就是元徵用這種冰冷的,帶著一絲嘲諷的眼神看著自己,如今她也豁出去了,同樣冷笑道:“元宗之,別裝出一副清高不凡的樣子,要是真的厭惡皇室,你又干嘛巴著宇文昭幾十年?既然如此,你和他結成親家不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