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琬本以為自己提起武寧侯夫人會在眼前的小姑娘那里得到強烈的回應,然而事實上豆豆的態度卻十分冷淡,她略微有些不快,但也沒有對豆豆的話多做懷疑,畢竟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也不一定就有血緣關系。
何況在她的觀念里,家里若是有幾門窮親戚,那肯定是要對外人加以隱瞞的,反之有權有勢的人就是和自己隨便沾點親帶點故也得使勁兒巴著,往外推那不成有病了么!
不過這樣更好,沒有強大背景的小姑娘,美貌一些又能如何,她在杭州府依舊可以繼續享受眾星捧月的滋味,這么一來豆豆在她看來也順眼多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她一把輕輕握住了豆豆的小手。
鄭欣然幾個年紀都不大,所謂的宴席其實就是吃飯,因為蘇琬在場的緣故大家都是格外矜持斯文,生怕被京中貴女小看了去,宴席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還不到酉時豆豆就已經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吏部發出的任命書上,元徵到青州府正式上任的日期是四月十五日,也就是說他必須在四月上旬之前抵達青州。此時還未出正月,看似還有兩個多月時間,但仔細一盤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從杭州府趕到青州府就是元徵單獨帶著侍衛幕僚們騎馬也得半個月,如果是整個元府的人都要一同前往,怎么也得按一個月的時間計算。何況到了青州之后還要安排家事、交接公務等等,要想安頓下來能夠正常生活至少也要花上半個月。
元徵和幕僚們商量后,定下來二月二十日出發前往山東,留給眾人打點行李安排瑣事的時間不足一個月,大管家謝福充分展示了他的組織能力,元府中一切進展的還算順利,但這個“順利”其實也是有水分的。
公務交接完畢后,元徵看似少了很多操心的事情,其實真正的頭痛才剛剛開始。顧朝最近脾氣十分不好,朝云院內的下人們甚至包括靳嬤嬤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山東”或者“青州”這兩個地名,當然就更沒有人敢替她收拾行裝了。
元徵現在每晚都回朝云院休息,自然也發現了顧朝半點都沒有想要搬離此地的跡象,但他實在沒有那個精神再和她爭吵,也就隨她去了。
老夫人那邊就更不用提了,她雖然從小生于京城長于京城,但浙江畢是她的祖籍,各州府都有謝氏的族人,隨元徵赴任沒多久便適應了杭州的氣候、風土人情,尤其是經過了近十年在這里的生活,她甚至連京城都很少提及。
如今的情況卻大為不同,老夫人也已經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四十出頭的侯夫人了,一方面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千里奔波實在勞累;另一方面青州府人生地不熟,他怎么忍心讓她重新去習慣新的環境。
元徵最近兩年因為子嗣的事情本來就不招母親待見,如今他怎敢去和老夫人提及想讓她一起去山東的事情?何況他心里清楚自己這次青州任職時間不會太長,他就打算在當地配置的官宅里將就住幾年,甚至連宅子都懶得另覓。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個道理用在誰身上都是一樣的,別說他們這些主子,就是下人們肯定一時半會兒都適應不了。
其實從現實情況來說,既然顧朝不愿意去青州府,還不如讓她和老夫人留在杭州,等元徵進京時再過來接她們。但誰都知道她們絕不會同意,元徵也同樣不放心。
他在書房胡思亂想了一下午,直到豆豆都已經回到府里,他連晚飯都還沒有用。
豆豆同樣很不爽,今日在鄭府雖然用了兩頓飯,小姑娘們卻個個吃相斯文食量極小,饒是她臉皮夠厚也沒好意思放開享用美食,加上又被馬車顛簸了這一路,小肚皮里簡直要唱大戲了。
她知道父親最近事務繁忙,每日忙到戌時才回內院休息,此時外院廚房肯定還剩下不少好吃的,吃貨二姑娘跳下馬車直接就往廚房跑去。
這兩年豆豆在外院用飯的次數實在太多,甚至元徵每頓飯的菜單基本都是她擬定的,所以她和外院廚房的幾名大師傅十分熟稔,在廚房里也是來去自如。
今日她一進廚房就發現情況和往日大不相同,一道道精心烹制的美食整整齊齊放在案桌上,父親婉拒了那些所謂的“踐行宴”自然不可能出去應酬,難道今日陪母親用晚飯去了?但要真是回內院就不該吩咐人做這么多菜,豆豆明白了,父親根本還沒吃飯呢!
“張師傅,爹爹怎的還沒吃飯呀?”豆豆掀起一個小燉盅的蓋子,里面是給元徵燉的香噴噴的參雞湯。
姓張的大廚師無奈地笑了笑,“二姑娘,老爺的脾氣您知道,他不吩咐上菜誰敢…”
“好啦,你們吩咐人去上菜吧,順便多準備一副碗筷,我陪爹爹一起用。”豆豆看著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暗暗咽了咽口水,爹爹真是的,有什么大事也等用了飯再說呀,干嘛和自己過不去。
她輕輕走進書房,只見元徵歪在椅子上翻看一本書,看似十分入迷,然而屋里一盞燈都沒點,明擺著他就根本沒看進去,抱著一本書裝樣子呢!
“爹爹吃飯啦,您都看了三十年書了,真不在乎多用功這一刻!今日的參雞湯燉的又香又濃,還有那道大蝦,嘖嘖…配上方大廚的秘制醬汁,簡直好吃得沒法兒形容!”豆豆一把將元徵手里的書抽走,順勢把他拉了起來。
元徵此時方才發現書房里已經十分昏暗了,揉了揉豆豆的腦袋故意笑道:“沅兒,你不是去赴宴了么,怎的還是一副窮兇極‘餓’的樣子,難道是為父被貶官,那些家伙都舍不得不讓你吃飽了?”
“爹爹——”豆豆撅起了小嘴,“人家可是淑女,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胡吃海塞的!”兩人說笑著走進偏廳,慶兒幾個早已把飯菜擺放得妥妥當當。
父女倆一起用飯自然格外香甜,飯后豆豆一改往日的習慣,并沒有強迫元徵去散步,而是親手泡了一壺好茶,拉著元徵回到了書房。
“說吧,又打什么壞主意了?”元徵最是了解二閨女,要不是有事求自己,哪兒能免得了飯后半個時辰的散步。
豆豆嘟著小嘴撓了撓頭,“爹爹,我想要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