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不算小,而且急,太子立刻進了趟宮,見了皇上,這旨意就改了,周渝民主理皇城司,寧遠為副,協助周渝民。
太子覺得周渝民越來越出息了,皇上也覺得小六是越來越象樣子了,又是貴妃生前最疼愛的子侄,讓他領皇城司,再合適不過,不過寧遠這孩子也不錯,還會點功夫,正好,給小六打個下手,出個力什么的,這么一安排,真是怎么想怎么合適。
這份修改之后的旨意傳到福安長公主手里,長公主抖著那張抄來的薄薄的紙,看著李桐,臉上表情說不清是想笑還是生氣,把那張紙抖的快爛了,才說出話來,“讓周渝民主理皇城司,寧遠為副,他是怎么想的?他到底…”長腦子沒這話,長公主總算沒脫口說出來。
“這簡直是個笑話兒!”福安長公主將那張紙重重拍在幾上。
李桐也呆了,隨即失笑出聲,“聽說周家六少爺事事聽寧七調度。”
“豈只事事聽他調度,周渝民那個腦袋,早就長在寧遠身上了,寧遠說什么他信什么…”福安長公主錯著牙,片刻,長長嘆了口氣,渾身無力的耷拉上肩膀,整個人往下萎,“我跟你說,母親死后,我避居城外,不光是為了躲麻煩,也是不想看到這群蠢貨,我怕自己活活氣死!”
“也沒什么不好,這份旨意,”李桐沖那張薄紙努了努下巴,“不是跟你原來的安排一樣么。”
“嗯。”半晌,福安長公主才嗯了一聲,“你跟寧七說一聲,第一,周渝民第一是個舉世少有的蠢貨,第二,周渝民比他養的那些狗對他還要忠心,讓他手下留情,看著他,別攪進不該攪進的事里去。”
李桐仔細聽著,嗯了一聲,點頭答應,福安長公主連嘆了幾口氣,“還有,再給寧七捎句話,周家無足為懼,那是先太后的娘家,皇上的外家,能留多少就請他留下多少吧,百年之后,史書上也能好看些。”
“是。”李桐同情的看著長公主,對上周家這樣的,連長公主也只好無奈嘆氣。
周副樞密看到兒子統領皇城司,寧遠為副手的旨意擬出來送出去,一顆心安安穩穩放回去,出了宣德門,才又想起自己調任蜀中的事,頓時又愁云慘淡,眉頭緊擰。
周副樞密陰沉著臉進了府門,照例先去給一直病懨懨的阿娘請安,見了禮,先問了脈案湯藥,坐下來說了幾句話,周副樞密看著趙老夫人,心里突然閃過道亮光,周副樞密緊張的屏著半口氣,認真想了想,這簡直是一條妙極的妙計,真是計本天成,妙手得之!
周副樞密打定主意,神情就慘淡下來,“…阿娘,有件事,唉!”周副樞密沒說事先悲傷嘆氣,“成都道安撫使出缺,中書幾位相公,打算讓兒子出任蜀中。”
“什么?”趙老夫人驚愕,“那么遠的地方,怎么能讓你去那么遠的地方?蜀中那樣的蠻夷之地,怎么能讓你去?他們想干什么?”
“兒子從未歷練過地方,幾位相公的意思,兒子這個樞密副使做了這么些年,也該動一動了,所以,唉!”周副樞密滿臉晦暗。
“那太子呢?難道也由著他們幾個胡鬧欺負人?沒歷練過地方,那就去淮南、江南,哪兒不好?非得去蜀中?不就是貴妃沒了,這就欺負上咱們了。”
趙老夫人悲傷的抹起了眼淚。
“幾位相公議定的事,太子也不好駁了,阿娘也知道,太子不容易。”周副樞密說一半藏一半,那些都是小事,不犯著讓阿娘知道了勞心。
“你怎么能去這么遠的地方?那蜀中…我這都半截身子入土了,難道我一伸腿走時,兩個兒子還有一個不在身邊?”趙老夫人越想越悲傷,她還聽說蜀中到處都是毒氣瘴氣,萬一兒子一去不返…
趙老夫人不敢想了,流著淚,悲傷的看著兒子。
“是兒子不孝。”周副樞密垂著頭,十分難過,“阿娘病成這樣,兒子一想到要遠赴蜀中,不知道什么才能再見到阿娘,兒子這心里…刀割一樣!阿娘,兒子舍不得您。”
“你想想辦法啊?那蜀中,難道非得你去?換個人就不行了?想想辦法,你不能走,那地方,都說九死一生…”
趙老夫人更加悲傷了。
“阿娘,幾位相公議定的事,連太子都不好駁,要求,也只能求皇上了,可就是因為蜀中艱苦,兒子才開不了這個口,咱們是皇親,這為國為君分憂的事,難道兒子不沖在前面,還能落在后面不成?”
“我去求皇上!”趙老夫人雙手撐著榻就要起來,“我不能讓他們這么欺負你,這么欺負咱們周家,我還沒死呢!我去求皇上,我跟皇上說,我病成這樣,還能活幾天?我統共兩個兒子,還要給我打發出去一個,這是要我死啊!”
“阿娘。”周副樞密急忙站起來扶住趙老夫人,“阿娘真要去,可不能跟皇上這么說話,欺負不欺負的話,就別說了,說難聽點,這叫怨望,阿娘只和皇上說說苦楚就行,皇上是個心軟的,又一向敬重阿娘,阿娘病成這樣,哪有讓兒子遠離身邊的。”
“我知道,你放心。”趙老夫人輕輕拍著兒子的手,重重唉了一聲,“貴妃不在了,到底不一樣了,我要是再死了,我真擔心…”
“阿娘且寬心,還有個好信兒…”周副樞密扶著趙老夫人坐起來,將小六任職皇城司的事說了,“…我不想遠赴蜀中,也是為了小六,阿娘也知道他,雖說這兩年出息多了,可到底年紀輕,又沒怎么辦過差,一下子接了這么要緊的差使,我不看著,怎么能放心?”
“阿彌陀佛!”聽說小六領了皇城司的差使,趙老夫人頓時精神了不少,雙手合什,連念了幾句佛,有了精神,力氣也回來了,一迭連聲吩咐梳洗拿衣服,往宮里遞牌子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