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從大相國寺回去,等回了楚相,將馬夫人托付的事仔細說了,“…我想著你說過一回,長公主和呂相都十分看重那位李傳臚,九姐兒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不能說不好,可…”
后面的話顧夫人沒說,“我就沒敢答應,只說先回來看能不能找到能搭得上話的門路。”
“唉。”楚相嘆了口氣,“趙侍郎倒是個明白人,可惜過于風流疏懶,家里的事一概不問,他這位夫人…”
楚相又嘆了口氣,“趙侍郎撒手不管,幾個孩子跟著馬氏長大,真是…”楚相不停的搖頭,
“老大媳婦還好。”顧夫人替大兒媳婦說了句話。
“唉,好是好點,說到這兒,有件事,今天就跟你說下,你記好,大哥兒快滿一周歲了吧?讓人接過來,養在咱們身邊,以后有了男丁,都照此辦理,滿一周歲就接回來。”
“何至于…”顧夫人驚愕失聲,楚相擺了擺手,“咱們立族未穩,就算百年大族,也不能不慎,不必多說,就這么辦。”
顧夫人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那李家這事?”
“回絕,以后,趙家兒女的親事,你都不要沾手,還有,李家兄妹的親事,也都不能沾手,不但不能沾手,最好離得遠些,都是麻煩事。”
顧夫人驚訝的聽著,楚相想了想,接著道:“你多知道點也好,以后行事說話心里有數,也就有分寸。李家兄妹身后站著長公主,長公主脾氣酸辣,難測難惹,一個不好,只怕李家沒什么,長公主會先生氣,長公主生氣…”
楚相苦笑搖頭,“總之不能惹她,這是一,其二,李信,是長公主看中的人,我看現在的意思,長公主往朝中的手,越伸越長,沒有要縮回去的意思,這李信,再歷練幾年,只怕就是長公主在朝中的代言人了,這樣的人,惹不得,最好躲著。”
顧夫人不停的點頭,“老爺放心,我懂了。”沉默片刻,顧夫人低聲問道:“長公主這樣…沒什么事吧?”
“這事我和墨相、呂相議過,如今這樣的局勢,長公主伸手比袖手好,以后…呂相說,長公主是有大智慧的,以后的事,不用擔心,我信呂相,別擔心,沒事。”
楚相安慰夫人,聽楚相說沒事,顧夫人神情頓時輕松下來,“老爺說沒事,那肯定沒事。”
顧夫人拿定主意,第二天一大早,就打發兩個管事婆子走了趟李侍郎府上,借口她和姜家畢竟有點再怎么說沒關系也有點關系的親戚,李家和姜家鬧的那樣,她實在不好出面,回了探話的事。
馬夫人篤定的事竟然被一口回了,惱怒之下,又十分著急,她問過幾個常往她們府上走動的官媒,說是李家簡直要被踩破門檻了,李信也不小了,真要是定下來…這事得趕緊!
馬夫人一急之下,也顧不得太主動臉面上不好看了,立時吩咐備了車,往解尚書府上過去。
除了顧夫人,她交往的多、身份又夠的,也就是解尚書夫人孫氏了。
季疏影從班樓回到衙門,衙門事多,倒沒顧上多想,傍晚回到府里,一個人獨坐,心亂如麻。
季疏影從自己院里出來,沿著星光下晦暗的花間小徑,進了后園,沿著湖邊棧道,順著腳,一圈圈的轉。
他想理一理紛亂如麻的心緒,卻又不想理,一圈圈轉,一圈圈亂,不知道走了幾圈,只覺得腳踝酸澀,渾身發軟,才拐進間暖閣,倒進椅子里,累的極了,靠著椅背就睡著了。
好象剛一閉眼,就被人推醒了,睜開眼,他已經睡回了自己屋里,自己床上,季疏影瞇起被光線刺的有些發酸的雙眼,看著推醒他的小廝蓑風,“你們把我抬回來的?”
季疏影嗯了一聲,勉強起來,洗漱吃了早飯,才覺得好多了。
“看看太婆在忙什么。”季疏影沒急著去衙門,吩咐笠雨道,笠雨出去回來的很快,“回爺,老祖宗剛吃了早飯,正閑著。”
季疏影站起來,徑直往白老夫人的院子過去。
白老夫人看著掀簾進來的季疏影,盯著他那雙不算明顯,卻能看出來的黑眼圈,“昨天夜里沒睡好?”
“嗯。”季疏影點頭認了,示意白老夫人,“太婆,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白老夫人有幾分驚訝,忙屏退眾丫頭婆子,再次打量季疏影,“怎么了?看起來象是…出什么事了?還是有什么心事?”
“太婆,我想娶明家三娘子。”季疏影坐到白老夫人旁邊,沉默良久,開口就說的極其明白。
白老夫人愕然,“明家?你怎么…那位三娘子…”白老夫人很快鎮靜下來,“明家三姐兒是錢老夫人替她那個寶貝孫子看中的當家孫兒媳婦,這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季疏影答的非常明確和干脆。
“你看中了?那明家姑娘呢?”白老夫人稍稍想了想這事,頭皮就有點發麻。
“也看中了。”季疏影爽快干脆的沒話說,白老夫人呆了片刻,連眨了十幾下眼,總算不眨了,盯著季疏影問道:“就得是她?一定是她?”
季疏影點了點頭。
“那明家姑娘呢?”白老夫人又問了句。
季疏影又點了點頭,白老夫人盯著季疏影,上身往后仰,仰到一半又回來,好一會兒,哈了一聲,“都說你象你翁翁,這一條倒是象足了。”
季疏影低著頭不說話,白老夫人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季疏影的肩膀,“去衙門吧,這事交給太婆,雖說…去吧去吧,有太婆呢。”
季疏影站起來,走了幾步,轉回身,看著白老夫人,“太婆,無論如何,我待她,象翁翁待您。”
“你這個傻孩子,這話要說,也不該跟太婆說,快去吧,放心,有太婆呢。”白老夫人眼圈一下子紅了,揮著手將季疏影往外揮,季疏影轉過身,白老夫人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