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曲大奶奶聽出味兒了,一下子坐直了,指著王嫂子問道:“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一件衣服不帶穿二回的?哪有這樣的事兒?”
“回大奶奶,”王嫂子一臉干笑,“象荊國公周家,除了那些大毛衣服,他家是沒穿過回頭衣服,別說回頭衣服了,就是新衣服都穿不完,就是大毛衣服,一冬天也不帶重樣的,明年冬天,不值錢的皮子也得換,象紫貂這種,實在難得,也得換了面子才能再穿,這京城和咱們差不多的人家,差不多都是這樣,就是咱們家,如今敗落了,從前,我剛進府當差那會兒,也是這樣。”
曲大奶奶聽的目瞪口呆,一件衣服穿一次就不要了!就這樣衣服還穿不完,京城和她們差不多的人家,家家都這樣!這幾句話,或者說這個事實,讓她震憾到完全不敢相信。
瞄見曲大奶奶一臉的不敢置信,王嫂子鄙夷的撇了撇嘴,撇到一半,急忙往上彎出一臉奉承,“先頭李大奶奶嫁進來的時候,光四季衣服就整整陪嫁了四五十箱子,都是半人高的大樟木箱子,里面衣服塞的手插不進,就那樣,李大奶奶進府頭一個月,還嫌衣服不夠穿,讓人往擷繡坊再定衣服去,李大奶奶在咱們府里沒住幾個月,那幾個月,真沒見李大奶奶穿過一樣的衣服,李大奶奶又講究,有時候一天要換三四遍…”
曲大奶奶只覺得一陣接一陣眩暈,她嫁進來時,陪嫁了整整一大箱子衣服,她當時滿意極了,她以為這輩子的衣服都有了…
“說起來,”王嫂子看著兩眼呆直的曲大奶奶,用意不善的笑道:“李大奶奶陪嫁進來的那四五十箱手插不進的衣服,走的時候,可沒見李家拿走一件,那衣服…”王嫂子咯咯笑了幾聲,“誰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四五十箱呢,可不是小數目,后頭我倒是見…”
王嫂子干笑著,轉頭瞄了眼門口,聲音一下子低下去,“顧姨娘穿過幾條裙子,大娘子和二娘子今天這兩身衣服,也是李大奶奶嫁妝里的衣服,聽說是從顧姨娘手里拿過去的。”
“我就知道是她!”曲大奶奶早就認定李氏那些沒能拿走的嫁妝,都被顧姨娘黑走了,聽王嫂子這么說,只覺得這個人盡皆知的事實,還用她說?自己早就知道了!
“叫姓顧的來!”曲大奶奶咬牙吩咐,她這會兒對姜寧為什么打解尚書家小娘子,半點興趣也沒有了,她只對李氏嫁進來時的那四五十箱子衣服、以及無數的金銀有興趣!
“大奶奶,婢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王嫂子拿捏著道。
“你說,什么當講不當講!”曲大奶奶這會兒激動無比又憤怒無比,心情激蕩,脾氣就有點兒沖。
“大奶奶,是這么回事,大奶奶您想,那顧氏一個小妾,人也就那樣,您都看在眼里,就她那樣的,有幾個膽子,她敢貪主母的嫁妝?當然顧氏這種,看到銀子命都不要,她也是敢,可是,就算她敢,一個小妾…咱們府上的下人,可都是有規矩的,哪能容她偷了主子的東西?大奶奶您說是不是?”
“你到底想說什么?是大爺縱容她的?”曲大奶奶不耐煩,也若有所悟。
“大奶奶真是聰明人!不光是縱容,那就是大爺給她的,她也真爭氣,生下了大爺的長子。”王嫂子嘴角往下,鄙夷的甩著帕子。
“去,打聽打聽,大爺去哪兒了!”曲大奶奶陰著臉呆了好大一會兒,冷冷吩咐王嫂子,王嫂子急忙答應,垂手退出。
“叫顧氏!”王嫂子出去好大一會兒,曲大奶奶叫了春妍進來,厲聲吩咐。
春妍急忙叫了顧姨娘進來,曲大奶奶一雙眼睛象淬了毒的小刀一樣,一刀接一刀的剜著顧姨娘,只剜的顧姨娘心驚肉跳,恐懼不已。
“說吧,李氏的嫁妝,還有銀子,都藏哪兒了?”曲大奶奶陰沉沉問道。
“回大奶奶,”聽到曲大奶奶又問到這個,顧姨娘幾乎要崩潰了,她好不容易攢了點防身養老的銀子,早就被姜婉和姜寧統統抄光,一想到這筆銀子,她回回痛的坐立不安睡不著覺,可現在,大奶奶居然說她藏了東西,她巴不得自己真藏了許許多多的財寶呢!
“婢子沒有,真沒有,婢子連一兩銀子都沒藏,婢子從來沒拿過李大奶奶的東西,真沒有!”圓團團的顧姨娘努力想五體投地,可惜略胖,五體實在沒法同時著地。
“真是為了銀子,命都能不要!”曲大奶奶冷笑連連,“既然你這么不識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春妍,去,把二哥兒抱來,本大奶奶最疼二哥兒,把他抱來,讓我好好疼疼。”
“大奶奶…”顧姨娘有點懞,她不是已經把她的兒子抱過來了?還把她也從那個小院里揪到這里,她還想干什么?她還能干什么?
春妍眼里閃過絲絲恐懼,卻不得不遵從吩咐,急忙出門,從廂房抱了二哥兒進來,抱到了曲大奶奶身邊,曲大奶奶眼角往下斜著春妍懷里的嬰孩,嬰孩今天吃了頓飽飯,正吃著手,口水漣漣,一個人咿咿呀呀玩的十分開心,嬰孩的笑聲落到曲大奶奶耳朵里,曲大奶奶只覺得一陣接一陣的厭惡,這是那個賤女人生的兒子,跟那個賤女人一樣賤!
“放在這兒。”曲大奶奶吩咐春妍,眼看著春妍把孩子放到了她身邊,慢吞吞道:“這個野種讓人看了就惡心!”
顧姨娘渾身僵直,她這話什么意思?她想干什么?她想把她的兒子怎么樣?
顧姨娘直直的看著曲大奶奶,曲大奶奶直視著她,嘿嘿笑道:“你放心,大爺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我不知道多疼呢,你,出去,別在這兒讓我看著惡心。”
顧姨娘踉蹌退出,不敢站在上房門口,卻更不敢退的太遠,站在廂房門口,驚恐不安的看著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