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和文二爺退到停車的地方等著,等了有大半個時辰,寧海帶著清平等人回來。
“怎么樣?”沒等寧海站穩,文二爺就問了句。
“順順當當!”寧海抹了把汗,“過去的早,排的還算靠前,幾位爺進去后,清平馱著我看了一會兒,幾位爺搜檢那一關過的很快,過了搜檢就有青衣腳手過來幫著提考箱了,再進去就看不到了。”
“放心,肯定順順當當,也能排個上好的考棚,行了,咱們回去吧。”文二爺說著放心,可看他那樣子,并不算太放心。
不放心實在是因為這樣的考試,他考過兩回。
從鎖了龍門,到再開門放考生們出來,一共是九天七夜,這九天七夜里,吃喝拉撒睡都在那間半人長寬的號子里,這個天又冷,要是再下個雨…
文二爺仰頭看了看天,吉人自有天相,再說大爺考過秋闈,相比于秋闈,這春闈至少沒那么熱也沒那么臭,行了,不想了,再多想,還有失火的呢…
傍晚,歡哥兒抱著一大包點心進來,一邊抽鼻子聞著香味,一邊笑道:“二爺,小悠姐問你晚上有空沒有,說要給你接風。”
“有空有空,告訴她我必定去。”文二爺急忙答應,歡哥兒抱著點心舍不得放下,出去答了話。
文二爺沒吃晚飯,掂量大廚房收拾的差不多,這才施施然往大廚房過去。
大廚房的廂房燈火通明,文二爺一腳踏進大廚房院門,秋媚和夏纖就一起從廂房門里擠出來,“二爺來了!”
綠梅等人跟在后面一涌而出,秋媚沖在最前,腿似乎曲了曲,算是見了禮,上前挽住文二爺,夏纖挽著文二爺另一只胳膊,綠梅等人圍在四周,文二爺哈哈大笑著,被一群鶯鶯燕燕撮進了廂房。
廂房里已經收拾好了,秋媚和夏纖將將文二爺按進他那個專屬座位里,清菊遞上熱帕子,冬柔捧著茶。
“好了好了。”文二爺一邊笑一邊擺手,“你們這幫小丫頭,就這么想二爺我?”
“可不是!不光我們,這滿府的人誰不盼著二爺您趕緊回來,您這一去就是半年,光親事就耽誤了好幾對!”秋媚反應快說話也快,一邊說一邊笑,珠落玉盤一般。
“哪有半年?”
“我都覺得不止半年!小悠姐呢?”綠梅一邊擺碟子,一邊張望問道。
“還有個一品鍋子。”珍珠答了句。
文二爺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陷在滿府的熱鬧中,笑的眼睛彎成一條縫。
小悠端了一品鍋子過來,一切妥當,眾人敬了文二爺一圈,秋媚挺直上身,舉著一只手笑道:“還有我,你們得敬我幾杯!”
“你有什么好事兒?要嫁人了?還是漲月錢了?”珍珠笑道。
“那都不算好事兒!”秋媚伸手拿過酒壺,先給文二爺滿上,“我表哥今年縣試考了個第三,說是四月的府試穩穩當當能考過,你們難道不該好好賀一賀我?”
文二爺笑容微斂,忙看向綠梅,綠梅迎著文二爺的目光笑道:“二爺放心,秋媚表哥已經定了親了,秋媚讓人送了套最時新的赤金頭面過去道賀,陶家姑娘還寫了封信來,二爺放心。”
“…我表哥說了,今天秋天就要考一考秋闈,我求了姑娘,等大爺考好春闈,請大爺給我表哥看一看文章,等我表哥也中了進士,我給你們一人派…派…”秋媚想了好幾個派字,揮著手道:“算了算了,就一人派杯酒吧,別的我也派不起。”
小悠笑的拍著桌子,“死妮子,派酒算什么派?”
“秋媚以后有什么打算啊?”文二爺抿著酒,看著秋媚笑呵呵問道。
“還沒想好,實在是沒什么能打算,二爺既然問起來,正好,我本來也想找二爺討個主意,嫁人我是不想了,我本來想著就在姑娘身邊侍候一輩子,可前兒姑娘問我,以后有什么打算。”秋媚長嘆了口氣,本來高興的沒邊的臉上,布上了愁容。
清菊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文二爺,等他說話。
“你看看小悠,她有一手好廚藝,小悠打算什么時候出府開鋪子?”文二爺看著小悠問道。
“那早呢,再過五年十年吧。”小悠隨口答道。
“你看,這就是打算。”文二爺轉頭看向秋媚,秋媚更愁了,“可我什么手藝也沒有,針線學了十幾年,到現在做雙鞋,鞋頭還有點歪,廚藝也不行,我就是因為這個愁,有手藝我就不愁了。”
“手藝不光是針線廚藝,你出去逛逛,看看這京城有多少個行當,還一樣,就算你跟在姑娘身邊侍候一輩子,那也得有一技之長,才有侍候一輩子,還一樣,你問問綠梅,姑娘身邊的丫頭,哪一個不是讀過書,能寫字能算帳,我看你從回來到現在,可沒什么有打算的樣子。”
文二爺語氣柔和,話卻極不客氣,秋媚聽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我也不是…我…”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要是嫁人就算了,跟這府里那些人一樣,挑個合適的人家嫁了,丈夫掙的夠用,就在家生孩子,操持家務,丈夫掙的不夠用,就求著萬嬤嬤,在府里尋一件能做的差使,掙幾個月錢,你既然不打算嫁人,那就得有別的打算,頭一條,你得養活自己,現在可不算養活,你拿著一個月二兩的月錢,可沒做一個月二兩的差使。”
文二爺聲音更加柔和,話卻更加不客氣。
秋媚呆了片刻,身子慢慢往下萎,象泄了氣的球一般,“二爺說的這些,我也想過,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打算,該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會。”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你從前又沒學過,別著急,這也不是急事,明天咱們好好議議,好好打算打算。”珍珠推著秋媚,溫聲開解。
“珍珠這話說的對,你知道了,那就好辦,你這么聰明,要學什么都容易。”文二爺接著珍珠的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