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文二爺打斷小悠的話,“姑娘身邊的丫頭,有兩個開臉給姜煥璋做了姨娘,其中一個就是秋媚?”
“對,就是她。大爺帶著萬嬤嬤抬嫁妝斷親的時候,秋媚說她也是嫁妝,和夏纖、冬柔兩個一起回來了,就春妍留在了姜家。”
“嗯,聰明人。”文二爺評價了句。
“聰明什么!”小悠看起來很不認同,“你聽我說。知道回來,這件事做的對,你說她聰明也不錯。我從頭說,秋媚也是個苦命的,不苦命也不能成了奴兒。她娘死的早,她爹娶了后娘就成了后爹,她是跟她姨長大的,她姨也命苦,剛成親沒幾年就守了寡,守著個獨養兒子靠針錢活討生活,后來又添了秋媚。”
小悠算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好在文二爺聽的懂。
“她姨待她是真好,拿她親閨女看,就是當了親閨女,她姨那一手好針線,她竟然沒學出來!您看看這事,這叫聰明?笨!”
小悠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文二爺連連點頭。
“就是因為沒學出來,她姨一病倒了,她跟她表哥就得餓肚子,她跟她表哥一對兒笨!她去賣身當奴兒,她表哥去扛長活,她表哥五六歲就讀書,二爺您說,這讀書人能扛活?不是找死么?好了,摔壞了,好在秋媚生得好,命也沒爛到家,被萬嬤嬤看見,買了回來,太太多好的人呢,買了她,又放她回家侍候她姨她表哥,末了,又替她姨辦了后事,拿銀子出人送她姨回老家安葬,又給了她表哥好些銀子,太太買她是虧大了。”
“這是太太慈悲。”
“太太真是好人,姑娘也是。”小悠感慨了一句,“秋媚跟她表哥一塊長大,秋媚說,她姨是打算讓她嫁給她表哥的,后來…就這事!”
文二爺這么聰明的人也有點暈了,就啥事啊?
“前兒個姑娘讓萬嬤嬤問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她就又生出心思來了,我跟她說,別想這些沒用的,男人哪有好東西?”
文二爺臉上的表情有點兒呆。
“她聽不進去,二爺您說我說的對不對?她又給人家當過妾,別說她表哥是讀書人,就是碼頭上扛活的,要不是窮極了娶不著人,也不肯娶個給人家當過妾的,不過也說不準,她手頭有銀子…反正,我就是覺得她昏了頭了,男人就一個好東西…二爺您不算。”
小悠突然想到得把二爺排除在外,文二爺只當沒聽見她那句您不算。
“來了,讓她自己跟您說,二爺您好好勸勸她。”小悠站起來,拍拍小竹椅,示意讓給秋媚了,自己去忙著挑蟹蒸蟹拆蟹粉去了。
秋媚看起來有些緊張,“給二爺請安。”
“安得很,坐下說話,別站著。”文二爺打量著秋媚,笑瞇瞇示意她坐,又倒了杯茶給她。“小悠剛才跟我說了,你表哥現在怎么樣?還讀書呢?”
“嗯!”聽文二爺問到表哥,秋媚一臉驕傲,“我表哥可聰明了,都說他天生就是讀書種子。”
“嗯,考出秀才沒有?”
“還沒有。”聽文二爺問到這個,秋媚答了一句,趕緊再解釋,“這不能怪表哥,前兩年小姨病倒,他又摔傷了,后來我小姨一病沒了,他扶棺返鄉,湖州老家他就沒回去過,周家也沒什么族啊宗的,也沒什么靠得了的親戚,他安葬小姨,自己置宅子找先生,又病了一兩回,把讀書的事耽誤了,要不然,早就該考出秀才了。”
“嗯,這話是。”文二爺點頭贊成,“中等人家,一大家子也就能供一個讀書人,既然周氏沒宗沒族,你表哥哪兒來的銀子?”
“當初我的身份銀子,還有太太賞的銀子,太太托人在湖州給他置辦了一個小莊子,姑娘又托了寧老掌柜照應他。”
“喔。”文二爺輕飄的喔了一聲,“說吧,你想問什么?”
“我就想問問二爺,象我這樣的,當過奴兒,又給人家當過妾,表哥要是娶了我,以后要是入仕當官,是不是犯了朝廷律法?還能當官嗎?”
文二爺被秋媚問的瞪大雙眼,好半晌才猛咳幾聲,“那個…你表哥連秀才還沒考出來呢。”
“我知道,我知道您的意思,能中進士,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可萬一表哥就是文曲星呢?”秋媚看起來很明白,也極其認真。
文二爺呆了下,這話也是,萬一呢?
“你不擔心你表哥嫌棄你?”這個秋媚說話簡直比小悠還直截了當,文二爺也直截了當的問。
“表哥肯定不會嫌棄我!表哥不是那樣的人!”秋媚一口否了文二爺的問話,“我就怕連累了表哥。”
“律法不過人情,”文二爺再次認真打量秋媚,“你表哥要真象你說的這樣,那就是見識高絕、難得一見的奇男兒,這點子小事,還連累不了他,你表哥我沒見過,不過你倒是很不一般,真要有這個打算,你該回一趟湖州,當著你表哥的面問個清楚,也看看清楚。”
“二爺說的容易。”秋媚白了文二爺一眼,“湖州離京城那么遠,我一個女人家,怎么回去?回去一趟得花多少銀子?我知道這事擱太太和姑娘手里不算事,可我哪有臉再讓太太、姑娘替我安排這事?花這個銀子?不能因為太太和姑娘心善,我就沒完沒了這事那事,我還要臉呢。”
文二爺覺得秋媚這一番話跟剛才小悠那句‘二爺您不算’一樣,讓他有種無語淚流的感覺。
“你這話…極是。你表哥娶你,再科舉入仕,不犯朝廷律法。”文二爺覺得他還是問一句答一句,別多話了。紫藤山莊這些丫頭,個個都是主意大!
“那您說,要是表哥中了秀才之后,娶個門第兒不錯,嫁妝豐厚的好姑娘,對他的前程有好處呢,還是娶我…”秋媚話沒說完,聲音就漸漸低到幾乎聽不見了,“我真是失心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