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昭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定要居中守正,大哥和四弟,都不是咱們能得罪得起的。”晉王明知道事不由他,只怕也不能由姜煥璋,可還是一遍又一遍的交待道。
“王爺放心,下官心里有數。”姜煥璋再三保證,又開解了晉王好半天,才告辭回去,出晉王府時,天色已經落黑,姜煥璋煩躁的看著眨眼就黑了的天色,吏部讓他明天一早就啟程,他要準備行裝,還要點人隨行,這天怎么就黑了呢?
姜煥璋坐在馬上,心里急一陣又煩一陣。
從前,他記得清楚,他是在大爺和四爺相敗俱傷前一年,陪晉王到河北賑災,走到一半,晉王病倒,他一個前往河北。
那一次,臨出發前,是怎么準備的行裝,怎么挑的人?
不是他不記得了,是從前,他從來沒管過這些事,他要出門,不過打發人往府里說一聲,什么時候出發,到哪兒去,要去多久,臨到啟程時,一切都好好兒的,一路上,從來沒有不妥貼的時候,就算偶爾有什么短少的,到處都有他們府上的商號鋪子,就是辦案,都便利許多。
那些鋪子,是他們府上的,還是李家的?
從前,他從來沒留意過。
姜煥璋想的出神,領了旨意后,他沒打發人往府里傳信。阿婉和阿寧當家,家里也沒能清靜,姜煥璋厭惡的皺起眉頭,從前,阿婉和阿寧也沒能把自己家打理妥當過,他記的清楚,她倆出嫁之后,就沒消停過,阿婉和阿寧和李氏不和,有了事都是找他哭訴,或是找阿娘,以至于他有一陣子厭煩透了,因為這事,還罰李氏跪了半夜,那次罰跪的細節他不記得了,只記得最初是因為阿婉回家哭訴小妾作耗…
府里很多事,他都不記得了,最多有一絲半點模模糊糊的印象。
顧氏這一胎胎相很不好,他記得她從前懷頭一胎時,好象胎相也不好,有一陣子,府里干脆請了兩個大夫住在家里,青書這一胎胎相不也好,姜煥璋想到幾乎天天有事的兩人,心里的煩躁幾乎壓抑不住。
府里怎么會這樣呢?就是因為李氏?因為李氏死揪著阿婉和阿寧的過失不放,搬到城外,從前的府里,他承認她打理的不錯…顧氏這一胎懷的太早了,要是顧氏沒懷上這一胎,家里的事,她大約也該上手,也該打理的妥妥當當,就算不比從前李氏打理的好,也應該不會差太多吧?
可她偏偏這個時候懷上了,胎相又不好。
懷胎前,她把府里…姜煥璋上身隨著馬晃來晃去,她不肯打理府里的事,不肯打理庶務,她說她自小讀書詩詞,做不來這些俗務。
做不來俗務!
顧姨娘最擅長挑刺,做事是做不來的。姜煥璋心里突然冒出秋媚的話,當時他冷臉厲聲訓斥了她,可這話,青書也說過。
他每天去看顧氏,顧氏和他說不了幾句,就是阿婉和阿寧今天哪一處沒做好,哪些地方沒想周到,要是她應該如何如何…
姜煥璋用力搖了下頭,他被她們盅惑了,可顧氏…是從前那個顧氏嗎?從前的顧氏,他看了幾十年,他不會看錯!他怎么會看錯呢?
怎么會錯呢?
一片紛亂中,姜煥璋在綏寧伯府門前下了馬,徑直往正院去,這事,先要跟阿娘說一聲,辭了行,還得打點行裝。
陳夫人一聽姜煥璋明天一早就啟程南下,一句話沒聽完就淚如雨下哭起來,“這都九月了,眼看天寒地凍,你偏要出門,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這可怎么好?”
“夫人這是哭什么?大爺領了這么大的差使,現在是欽差!這是天大的喜事,高興還來不及呢,夫人怎么哭上了。”吳嬤嬤忙上前勸道。
陳夫人的眼淚應聲而止,“我就是想著出門多苦。”
“吃得苦中苦,方是人上人!再說,大爺這出門有什么苦的?欽差的排場,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到哪兒都有人迎著送往,誰也得罪欽差?唉喲,還沒恭喜大爺,恭喜大爺高升,往后就是平步青云了。”
吳嬤嬤勸了句陳夫人,忙又沖姜煥璋曲膝恭喜,姜煥璋一肚皮紛亂的心思,被陳夫人這一通莫名其妙的眼淚流的更加心煩,冷著臉勉強敷衍了兩句,甩了句要趕緊收拾行李,轉身就出了正院。
姜婉和姜寧卻被吳嬤嬤幾句話說的從內到外都是喜氣,她們哥哥平步青云,她們自然也要跟著青云直上,這是大喜事。兩個人嘰嘰咕咕先是展望青云直上之后的美好,再是計劃青云直上之后的一二三件事,最后落到實處,明天送大哥啟程之后,她們得好好慶賀慶賀。
兩個人,誰都不知道出門還得收拾東西祭祀路神諸如此類,綏寧伯府,從她倆出生起,就沒人出過門。
別說她倆,連陳夫人也沒想起這事,吳嬤嬤倒是想到了,不過她懶得說,陳夫人的規矩,誰說了,那就是誰的事,如今她可沒心思多管閑事。
姜煥璋出了正院,走到路口,呆了片刻,從中間先往青書的院子過去,說不清為什么,今天他不怎么想見顧氏。
青書聽說他明天一早就要出門,又急又舍不得,“怎么這么急?爺院里,衣服,隨身的東西…爺院里到現在也沒個主事的人,我去替爺收拾。”
青書說得急,行動卻慢而笨重,半天也沒能從榻上挪下來,“我這身子笨重,今天一早上,肚子又疼的幾乎受不住,大娘子說一個月就那點銀子,請不起大夫了,我沒事,讓人抬我過去。”
“不用了。”姜煥璋看著一臉擔憂焦急卻挪不動的青書,“讓秋媚看著人收拾就行,你好好歇著,大夫的事,一會兒我跟阿婉和阿寧交待一聲,不能從你和顧氏這兒省銀子,這一兩個月,你自己保重自己。”
姜煥璋帶著股子說不清的感覺,青書這里,他一分不想多呆,從青書院里出來,姜煥璋呆站了好一會兒,才往顧姨娘院里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