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爺說他跟咱們大爺脾氣相合,言語投機,又舍不得咱們廚房做的菜,就沖這兩條,他哪兒也不會去,文二爺還說,世子是大才,他一個殘疾,侍候不了世子這樣的大才,請世子熄了這份心思。”
萬嬤嬤發了一通脾氣,接著說正事,“歡哥兒說,看樣子世子沒死心,二爺都不理他了,還磨磨蹭蹭不肯走,不過二爺肯定不愿意再聽他多說,說還有事,讓他把世子請出去了。唉!”
萬嬤嬤看樣子今天受了不少刺激,“姑娘不知道世子那個樣子,一進門,就跟到了自己家里一樣,聽說姑娘住在藤花院,不管不問就直往里沖,他一進門,我就說了,太太在家,他沒說先請見太太,連問都沒問一句,一頭先直沖進藤花院,見姑娘真不在,就問咱們大爺在哪兒,讓咱們大爺去見他,咱們大爺憑什么去見他?失心瘋了!聽說咱們大爺去城里會文去了,他那個冷笑,那樣子…”
萬嬤嬤一邊說一邊搖頭,“真是五通神附了身!然后就說要找文二爺,從文二爺院子里出來,就直奔那個花廳去,一進花廳,要茶要水…失心瘋一樣!”
李桐默然聽著萬嬤嬤的話,最后那些年,姜煥璋最喜歡這座紫藤山莊…那時候已經改名叫凌霄別院了…后些年,皇上倦政,已經極少早朝,姜煥璋就常常帶著顧姨娘住到這里…
在他心目中,這里還是他的凌霄別院,他和他心愛的顧氏的別院。
“既然失心瘋了,就不是大事,以后再說吧,桐桐累了一天了,她還病著呢。”張太太打斷了萬嬤嬤的話,吩咐水蓮等人,“侍候你們姑娘回去歇下,阿桐,都是小事,別往心里去。”
“嗯,我知道,阿娘放心。”李桐答應了,別了阿娘,往藤花院回去。
看著李桐走遠了,張太太臉色漸沉,吩咐萬嬤嬤,“趁著桐桐剛才那些話,正好,讓姚大和趙景也回來吧。”
姚大和趙景是李桐和姜煥璋定親后,張太太以幫閑清客身份,悄悄安排到綏寧伯姜華遠身邊的人,看著他免得他再做出抵宅子買上古徽墨這樣的蠢事。
萬嬤嬤眼睛睜大了,“那要不要讓趙大掌柜再跑一圈…”
當初定親后,張太太曾經打發趙大掌柜,和相熟的各家大掌柜打過招呼,綏寧伯府往后就是李家的親家了,凡事還請多照應。
張太太橫了萬嬤嬤一眼,“你這性子,怎么老了老了又老回去了?從前老太太常說什么?難道忘了?做人要留足余地。況且,再怎么著,咱們和姜家還是親家,桐桐還是姜家媳婦,照你這樣,讓趙大掌柜再跑一圈,人家會怎么想?沒事都能想出事來,咱們還偏要去找事?這么一跑,往后姜家但凡有點什么事,人家不都得往咱們身上想?”
“是我想偏了。”萬嬤嬤紅了老臉,“我也是氣極了,姑娘…”
“越生氣,越不能沖動,去傳話吧,還有,讓趙大掌柜來一趟,還有你家老朱。”張太太接著吩咐,萬嬤嬤眼睛睜大又趕緊落回去,她老伴朱大掌柜統管著家里在京城和附近幾個府縣的鋪子,看樣子,太太要動手替姑娘抽流水、調盈虧了!
李信回來的很晚,渾身酒氣,張太太早就讓人備下了醒酒湯,看著他喝了一碗,見他身上的酒氣雖然重,卻沒喝多,就放了心,吩咐他回去早點歇下。
李信回到紫竹院,文二爺正坐在上房門口,悠閑的抿著茶等他。
李信匆匆沐浴出來,頭發只絞了個半干,散著頭發在文二爺身邊坐下,小廝清平泡了杯清茶給李信。
“到底是富了好幾代的人家,這份享受,真是難得。”文二爺晃著二郎腿,品著茶,感慨道。
“嗯?”李信一時沒明白過來,不過在廊下坐著喝茶說話,這份享受,怎么能扯得上富了幾代這話?
文二爺斜著李信,一邊笑一邊抿茶,抿完了一杯茶,放下杯子,“我忘了,這上頭你是只棒槌!”
“呃!”李信被文二爺這一句話給噎著了,好吧,若論這個講究、那個講究,他確實是只棒槌。
從前張太太養育照顧他,除了在請先生作學問上大度奢侈,日常衣食住行,一向很節儉,他知道張太太這是為他好,當官的俸祿養家足夠,可要很富裕,甚至富裕到李家這樣,就是提著頭做官,也不一定能有。奢侈慣了,難道要李家供奉他一輩子?
“現在幾月了?你看看這院子里。”文二爺指著滿院茂盛的花草,“這會兒,已經是春末夏初了,花草旺盛,那蚊蟲也旺盛得很呢,咱們在這廊下坐著,有蚊蟲么?”文二爺斜著李信。
李信恍然,“我太粗心了,先生不說,我倒沒覺得,難道是因為這些花草?”
文二爺呆了呆,斜著李信看了半天,手指朝天,慢慢往上指了幾下,“有一樣東西,叫天棚,聽說過沒有?”
“天棚?”李信是個極聰明的,“你是說這院子里搭了天棚?我怎么不知道?怪不得,剛才進門的時候有兩道紗門,我還納悶,這院子里裝紗門有什么用,明天得好好看看,我在淮揚的時候,看到過一回天棚,不過那間院子極小,紫竹院這么大…”
“還要搭好幾天,你想看多少都有。唉!”文二爺滿足的嘆了口氣,“人生一大愿,夏天沒蚊蟲,看看,這就如愿了。這樣的人家,往后你要娶媳婦,這媳婦,可得好好挑一挑。”
“娶親的事,我只聽母親安排。”李信干脆去了外面的罩衣,只穿了最里面的輕薄紗衣,往后靠在椅背上,舒服的攤開手腳,文二爺不說,他都沒留意,沒有蚊蟲,真是太讓人心曠神怡了。
“說說今天的文會,怎么樣?”文二爺吩咐叫了寧海進來,揮手屏退眾小廝,問李信道。
“熱鬧了一天,什么都說到了,就是沒人提過寫文章做學問的事。”李信坐直答了句,文二爺笑出了聲,“這我想到了,你細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