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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八章 有喜

  孫蘭兒立刻窘迫地紅了臉。大家都在吃飯,她卻吐了,而且吃的還是這樣的好東西,這簡直是罪過。

  “咋吐了?”田氏就橫了孫蘭兒一眼。

  夏老太太比田氏細心些,也更體貼些。她就看出孫蘭兒的臉色不對,所以忙放下碗問孫蘭兒:“蘭子,你這是咋啦?哪兒不舒坦?”

  “娘,奶,我沒啥事。”孫蘭兒忙著收拾,一面紅著臉回答,“就是剛才這一口吃著蝦仁了,不知道咋回事就…犯惡心…”

  “是蝦仁不新鮮、還是不干凈?那些蝦仁還是我收拾的。”田氏就說。

  孫蘭兒更加窘迫了,她也找不出話來為自己辯解,所以就深深地低下了頭。

  夏老太太卻知道孫蘭兒從來不是嬌氣的人。她的心里一動,就想到了某種可能。

  “蘭子,你就這一回,還是之前就有過?”

  “就這一回。”孫蘭兒忙著回答,不過轉念一想,似乎又并不是這么回事。“奶,我這兩天…好像是有點兒,心口不舒服,一陣一陣的…”

  夏老太太就笑了:“你這傻孩子,還心口不舒服呢。我看啊,你這是…”

  夏老太太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飯桌上還有好多男人和孩子,有些話她還是得跟孫蘭兒私底下說。所以夏老太太就下了桌,拉著孫蘭兒出去了。

  田氏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點兒什么。她猶豫了一下,就也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飯桌上眾人就有些面面相覷。

  夏橋很著急,但卻不好意思也出去。

  夏三嬸最先反應過來,就神秘地笑了笑,還說讓夏橋別著急。夏至左右看看,也想到了某種可能。

  不過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當下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等夏老太太她們回來。

  夏老太太、田氏和孫蘭兒很是過了一會才回來。夏老太太和田氏的臉上都是笑,孫蘭兒依舊紅著一張臉。不過她此刻已經不再窘迫,更多的應該是興奮和害臊。

  “奶,我蘭子姐咋啦?”夏至先就發問。

  眾人也都等著夏老太太的答案。

  夏老太太本來還想賣個關子,不過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她就笑著說道:“蘭子沒啥事。依我看,八九不離十,是懷了身孕了。”

  一句話落地,屋子里就是一陣驚嘆的聲音。

  夏橋先是一呆,隨即回味過來就更加的呆了。不過這個時候他是喜歡的呆了。

  夏老爺子則是樂的合不攏嘴。

  大家伙都忙著道喜,有給夏橋和孫蘭兒道喜的,有給夏秀才和田氏道喜的,還有給夏老爺子道喜的。

  田氏先就偏腿上了炕。夏老太太卻張羅著要給孫蘭兒另外準備飯食。

  這蝦仁三鮮餡的餃子孫蘭兒肯定是不能吃了。孫蘭兒又不肯讓夏老太太另外再給她現做吃的。

  “那兒還有剩飯呢,我吃剩飯就行。”孫蘭兒說著,就想要拿熱水泡飯吃。

  “哪能讓你這么吃。”夏老太太攔著孫蘭兒。孫蘭兒也不肯讓夏老太太為她操勞。

  “咱家不缺干活的人。”夏至就開了口,她讓帶來的小丫頭去給孫蘭兒做了份清淡的炒飯。

  孫蘭兒雖然不能吃蝦仁餃子了,還有不少菜是她能吃的。夏老太太只是擔心孫蘭兒被蝦仁餃子的味給熏著,所以還另外放了一張桌子,挑了孫蘭兒能吃的菜過去。

  安排好了孫蘭兒,大家繼續吃飯。夏橋就魂不守舍的,一雙眼睛總往孫蘭兒那邊飄。

  孫蘭兒一個人守著一張桌子吃飯。

  夏至瞧見了,就笑著對夏橋說:“哥,我看你也上那邊桌子陪我蘭子姐吧。就是你要過去的話,就不能吃這餃子了。”

  夏橋就等這一句話了。“餃子我吃飽了。”

  夏老爺子正是歡喜的時候,也就說了一句:“你就過去吧。”

  夏橋再不猶豫,徑自過去跟孫蘭兒坐了一桌。孫蘭兒的頭垂的更低了,這是歡喜加害臊,另外還有些過意不去。

  莊戶人家的女人懷孕生產都沒有那么金貴,她又是新媳婦,夏家人不僅待她好,還這樣看重她,為她張羅忙碌,這是孫蘭兒做夢都不敢想的幸福。

  其實嫁進夏家之后,孫蘭兒并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

  比起別人純然的歡喜,田氏此刻的心情就有些復雜了。一方面,孫蘭兒懷了身孕,這正是她所期盼的,她不能不有些歡喜。另一方面,大家這樣護著孫蘭兒,又讓田氏的心里有些不自在。

  其實田氏忘記了,當初她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夏老太太待她也是這般的,夏老爺子雖然沒說什么話,但歡喜的程度并不亞于今天。

  大家吃完了飯,那邊孫蘭兒早已經先吃完了,她不僅收拾了自己飯桌碗筷,還快手快腳地來收拾這邊的,就更平時一樣,并沒有因為自己懷了身孕、身子不舒坦就躲懶。

  倒是夏三嬸、臘月幾個都勸著孫蘭兒,讓孫蘭兒多歇歇。

  “你這第一胎,應該小心點兒。”

  孫蘭兒卻不以為意,只說自己身子好,而且“我身子沒那么金貴,咱莊戶人家,誰不是這么過來的。”也沒有她一個新媳婦坐著,讓長輩們張羅伺候的道理。

  夏至已經給孫蘭兒和夏橋道過了喜,然后她還張羅著請郎中。

  “…給我蘭子姐看看脈,不更穩妥點兒嗎?”夏至說。

  莊戶人家,還真沒有說懷了身子就請郎中的,一般都是出了比較嚴重的問題才會想到請郎中。

  不過夏至的觀念跟他們不同,她堅持要給孫蘭兒請郎中。

  夏橋是樂意的。

  孫蘭兒肚子里這個應該就是他的第一個曾孫了,夏老爺子就覺得怎么小心都不為過。如今他們的家境也不在乎請個郎中,而且為了重孫子就是有些興師動眾,那也沒人能笑話他。

  就算是有人笑話他,他也不在乎。

  夏老爺子也說請郎中。

  夏三叔就套了車,陪著夏橋去了。過小年請郎中,但因為是喜事,所以也沒有什么忌諱。

  叔侄兩個很快就請了郎中來。郎中給孫蘭兒診了脈,又問了孫蘭兒些問題,然后就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道喜。

  “老爺子、老太太這是要做曾祖了。”

  不僅如此,郎中還說孫蘭兒的脈象很安穩,沒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他還說以后但凡有什么事,他隨叫隨到。

  夏老爺子的歡喜幾乎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了。他讓夏老太太給郎中拿最厚的診金,另外還送了郎中一壇好酒。

  夏三叔送了郎中回去,他讓夏橋陪著孫蘭兒,送人的事,他一個人就行。

  大家又在后院坐了一陣,夏秀才、田氏、夏橋、孫蘭兒就回前院了。夏至住在后院,小樹兒雖然住在前院,但他還想跟小黑魚兒多玩會兒,如果玩的太晚了,他也留在后院睡。

  因為還不想睡,夏至就坐在東屋跟夏老太太說話。夏老爺子一個人坐在炕頭上,嘴里竟在輕輕地哼唱。

  一開始夏至還沒注意,她注意到之后就給夏老太太使眼色。

  夏老太太早就聽見了,因此就抿了嘴笑。“你爺這是樂的。總算說要抱重孫了。你爺這個人啊,我這輩子就聽他哼哼過三回…”

  不等夏老太太說出另外兩件曾經讓夏老爺子格外歡喜的事情來,夏老爺子已經聽見她們祖孫倆在說他了。

  “我是樂的。那咋啦?說出去我也不怕人笑話。他們誰笑話我啊。換做是他們,他們也得樂。四代同堂,四代同堂啊,就是為了這個,我也得多活幾年。”

  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夏老爺子真是高興壞了。

  “爺,你跟我奶肯定長命百歲。”夏至笑著高聲道。

  夏老爺子就呵呵的笑。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也湊了過來。

  “我要做叔爺爺了。”小黑魚兒深沉地說。

  “我要做叔了。”小樹兒笑嘻嘻的,他還問夏老太太,“奶,你說還得幾個月啊?”

  “就明年,你們倆肯定都能長輩分。”夏老太太笑著說。

  小黑魚兒就點頭,然后他還看了夏至一眼。

  “老叔,你看我干啥?”夏至覺得小黑魚兒剛才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小黑魚兒卻扭頭問夏老太太:“娘,等十六給李夏做媳婦了,是不是也得生孩子啊?”

  “那當然啦。”夏老太太笑著回答。

  “十六和李夏的孩子,那得管我叫姥爺吧。”小黑魚兒算了算,又跟夏老太太說道。

  “還是叔姥爺。”小樹兒搶答,“老叔,得等你以后自己的閨女生了孩子,你才能當姥爺。”

  這話沒什么不對,可小黑魚兒卻立刻就撲了過去,叔侄兩個撕打在了一塊。

  “哎呦,咋打起來了?!”夏老太太又氣又笑。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不是真打,兩人滾做一團,很快就被夏老太太給分開了。

  “十六,等你生了孩子,得管我叫姥爺。我給他打金項圈,金鎖…”

  夏至一開始還有些囧然,不過這個時候她已經恢復了常態。

  “老叔,這都好商量,你先準備好金子吧。”

  眾人都笑。

  她們在上房說的熱鬧。夏二嬸這個時候也蹩進西廂房,正在跟夏三嬸嘮嗑。

  “看那歡喜的,好像肚子里的是個金蛋。咱都生了好幾個了,也沒這樣過啊。這還啥事都沒有呢,就學人家城里大戶人家的派頭,給郎中那老些錢,還給東西…”

  說到這,夏二嬸就發覺夏三嬸的情緒太平靜了,所以她就頓住了,然后更直接地說起夏三嬸來了。

  “遠的咱都不說,就說你懷的這一胎,也沒這樣吧,跟大橋媳婦這個差遠了。你說上房他爺是不是偏心眼…一個新媳婦的事,還讓她叔公公給她套車又接又送的,都成她的小廝兒了…”

  “我沒覺得啥。”夏三嬸實話實說,“咱那個時候跟這個時候不一樣,不能比。”

  “那我說現在呢!”夏二嬸急道。

  “那現在…人家蘭子懷的是第一胎,再說了,那是重孫子,要擱咱,咱也得樂。給蘭子接送郎中啥的,那咱一家人,他三叔也是替他們樂。跑跑腿咋啦,我們不覺得低氣,都是一家人,遇這事了,誰能干啥就干點兒啥唄,我們沒挑兒。”

  “你…”夏二嬸覺得跟夏三嬸實在是沒有共同語言,她對夏三嬸還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就是面團脾氣,你說你咋就沒點兒囊氣呢…”

  夏三嬸的脾氣是柔順,可被夏二嬸這么說了,她也不能不動氣。可即便是動了氣,夏三嬸卻是不會吵架拌嘴的,只能生悶氣。

  這個時候,臘月就掀門簾從外面走了進來。因為帶著氣,臘月的動靜就有些大。

  “二伯娘,我娘要不是脾氣好,就得跟你打起來。你說的都是啥話,就知道欺負我娘老實。你不就是看大家伙對我蘭子姐好了,你心里氣不過。你氣不過,你樂意鬧你就鬧去,你攛掇我娘干啥。我娘才不給你當槍使…”

  夏二嬸就被臘月的話給刺痛了:“你這孩子,說話咋這難聽。”

  “嫌我說話難聽,你就別打歪主意。我說的都是實話。”臘月一點兒也不怯。

  “哎,哎…”夏二嬸就看夏三嬸,意思讓她管教臘月。

  “臘月…”夏三嬸就叫了一聲,意思是讓臘月別說了。不管怎樣,夏二嬸都是長輩。

  臘月卻越發的來氣了,不過她的氣并不是沖著夏三嬸,而是都沖著夏二嬸。

  “二嬸,你還有臉說我爺偏心別人。你咋不想想,我爺給你們收拾了多少回爛攤子,給你們花了多少冤枉錢。誰都能說我爺偏心,就你們這股不應該說。你趕緊走,你再把我娘氣個好歹的。我娘有點兒啥事,你吃不了兜著走…”

  臘月往外攆夏二嬸。

  “你說你這孩子,你是隨誰,你咋一點兒都不像你爹娘老實厚道…”夏二嬸一邊往外走一邊還說。

  “你也知道我爹我娘老實厚道啊。他們沒少吃你的虧。我不樂意吃你的虧,我不稀罕你說我老實厚道…”

  臘月把夏二嬸給攆到門外,然后砰地一聲關了門。

  她們到后來爭吵的聲音高起來,上房里夏至、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聽見了。

  “這臘月…”夏老太太說著就看夏老爺子的臉色。

  “嘿,臘月罵的好。”夏老爺子卻說。

無線電子書    瓜田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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