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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雨

  年紀相仿的女孩子,難免相互有些比較心。不過,大丫和孫蘭兒摽勁兒卻顯得有些微妙。

  夏至這個時候也沒顧上多想這件事,她將明天早上打算蒸饅頭,已經定好了水豆腐的事又跟夏老爺子說了。夏老爺子自然說好。

  既然到了麥子地里,夏至就想也幫著割會麥子。可夏老爺子不讓。

  夏老爺子這會已經琢磨過來了,讓夏至在地里割麥子,是浪費了夏至的才干。沒瞧見大家伙著急火燎的事,夏至放下鐮刀各處去走了一遭就完滿的解決了嗎。

  不讓夏至割麥子,夏至可以回家幫著夏老太太籌劃和準備飯菜。除此之外,夏至還能將很多他一時都想不到的事情給辦周全了。

  所以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夏老爺子以前就開始特別抬舉夏至了,現在看待夏至有比從前重了幾分。所以,夏老爺子說什么也不讓夏至在地里割麥子。

  “回去能歇就好好歇歇,要不就幫你奶把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還有別的事,我一時想不到的,十六啊,你就多費費心。啥事要是來不及跟我商量那也沒啥,你看著自己能做主辦了的事,就辦了。”

  夏老爺子笑呵呵地囑咐了夏至一會,然后還告訴她:“要用錢啥的,就跟你奶要。要用人,這些人都隨便你調派。”

  夏至笑著應了,知道夏老爺子這是把統籌調度的權力都給她了。不過,她還是說想到什么事就來找夏老爺子商量。

  然后,夏至就又往地里去,跟夏橋、孫蘭兒、還有大丫和二丫幾個都說了幾句話,回家的時候,還把臘月也給帶走了。

  回到家的時候,夏老太太已經在炕上擺好了面板,正從大盆子里面往外拿發好的面。這是打算做饅頭了。

  “先提前預備著。”夏老太太就跟夏至說,“大家伙干了一天一宿的活,肚子里沒食兒可不行。”

  “我叫我娘去。”夏至就說。

  “不用叫她。這面發好了,我一個人慢慢地干就行。一會讓臘月幫著我燒火。”夏老太太笑呵呵地說。

  夏至還是決定去叫田氏。

  這種時候,家里是不許有閑人的,田氏憑什么例外呀。不用別人說什么,夏至首先就不答應。她不允許田氏這么沒心沒肺地過活。

  夏至說話算話,這次也沒帶小黑魚兒和大青,就自己一個人往前院來。

  前院的后門慣著,夏至走到門口沒有立刻開門,而是站在那兒側耳聽了一會。結果就聽到屋子里面有說話的聲音。

  說話的聲音她都熟悉,一個自然是田氏,另外一個,則是孫王氏了。

  孫王氏這么晚了不睡覺,這是在跟田氏說什么呢。

  夏至就又聽了一會,就聽見田氏在跟孫王氏抱怨,說做了一天的飯,腰都直不起來。

  “人家是不使喚我。不過活計就放在我眼面前,我能不干嗎?她是柔奸心,外面落個不使喚我的名兒,結果啥活不是我干的。”這是田氏的聲音,是在抱怨夏老太太。

  “她大奶這人看著和和氣氣的,原來是這樣的人!”這是孫王氏的聲音,透露著一股子驚訝勁兒,卻分明是鼓勵田氏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她就是這樣的人,不聲不響的,心眼可不少。要不然你看我那個小叔子那么多心眼,他能像誰!”

  “還真是一母生九子。你看你們后院老三,三腳踢不出一個屁來,跟我們家老五差不多。最小的那個就是個暴脾氣,說兩句不順當就能跟你干仗,還別管多大的人,他都不怵。這還是一個娘的肚子里爬出來的…”

  “…就是個小人精兒,天生跟我不對付…”

  田氏抱怨完了夏老太太和小黑魚兒,又說到了夏老爺子。

  “恨活計,恨不得我們大家伙白天黑天地不睡覺、不吃飯,就給他干活。因為啥當年我們二當家的要跟他分家,不想跟他們一塊過了。”

  “我們家老五和蘭子還在地里呢!”孫王氏就嘆了一口氣。

  “…從來不知道心疼人,恨不得拿你當大牲口使喚…”田氏越說越來勁兒。

  夏至卻聽不下去了,她故意弄出動靜兒來,打開后門進了屋子。

  屋子里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夏至走進東屋的時候,就看見田氏和孫王氏正在炕上相對而坐。田氏見夏至來了,并沒什么表示。孫王氏卻趕忙欠了欠身,對著夏至一臉陪笑。

  “夏至回來了?哎呦,這幾天,可把我們夏至給累壞了。趕緊上炕歇歇吧。”孫王氏還作勢起身,要夏至上炕坐著。

  “五嬸你坐著吧,我還有事,不能在這閑待著,大家伙地里干活的干活,家里做飯的做飯,我哪能忍心自己偷閑啊。”夏至笑瞇瞇地說道。

  孫王氏聽了這話還不怎么樣,因為她是閑待著慣了的。田氏的臉上就微微變色,因為聽出來夏至這些話是說給她聽的。

  “對了,五嬸,還得跟你商量一件事。”夏至有跟孫王氏說道。

  “啥事啊?跟五嬸還說啥商量不商量的,夏至你說啥,五嬸還能不點頭。”孫王氏的小眼睛亮晶晶地。

  “這不是怕下雨,搶著往家收麥子嗎。大家伙打算干這一宿,我爺問我五叔和蘭子姐,怕他們累了,勸他們回來歇著。我五叔和蘭子姐說啥都不答應。這一宿不管割多少,都按兩天的工錢算。這事我五叔是不是忘記跟五嬸你說了呀?”

  “啊…啊…”孫王氏的小眼睛飛快地轉了轉。

  這件事,孫老五自然沒有忘記跟她說。她很清楚,孫老五和孫蘭兒割這一晚上的麥子就能拿到兩天的工錢。就算孫老五和孫蘭兒自己不想干,她也得逼著他們干。

  現在孫王氏就琢磨,夏至說剛才這番話,是真的跟她客氣呢,還是聽見方才她隨著田氏說的那些抱怨話了。

  如果是后者,哎呦,那她可不是把夏至給得罪了。

  夏至這小丫頭別看年紀小,那可真不是能得罪的人。

  想到這,孫王氏立刻下地站了,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討好。“你五叔沒跟我說這件事。還是我跟他說的,眼看著不知道啥時候就下雨,讓他夜里也別歇著,下地多幫著割點兒麥子。工錢不工錢的,遠親不如近鄰,他白干幾天那都是應該的!我不知道兩天工錢的事,那可不能要,那哪兒好意思呢…”

  “已經定了,肯定得給。”夏至微微一笑,“五嬸,你這半夜過來,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擔心我五叔和蘭子姐吧。要不這樣,我這就下地,把他們爺倆叫回來,陪著五嬸。”

  夏至作勢就要往外面走。

  割一宿的麥子,就能拿到兩天的工錢。這可是上趕著找都找不到的好事兒,孫王氏怎么能眼看著到手的錢再從自己手里飛走。

  她趕忙上前攔住了夏至,因為看見夏至的眼神,她還沒敢用自己的手抓夏至。

  “叫他們干啥啊,我過來,就是陪你娘說說話。我用啥人陪啊,知道他們爺倆給你們干活呢,那我就放心了。”孫王氏陪著笑臉,又忙讓夏至上炕坐,還特意用衣袖掃了掃炕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田氏眼睜睜瞧著孫王氏變臉,而且還對夏至這般巴結,她的心中有些發堵,坐在一邊半晌都沒說話。

  “我不能陪著五嬸坐了,后院還有活要干呢。”夏至說著話,似有意似無意地瞟了一眼田氏。

  孫王氏卻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一個女人。她立刻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大概是來找田氏上后院干活去的。孫王氏哪兒敢再在這屋子里坐著,那不就是耽誤田氏往后院干活了嗎。

  “我過來這老半天了,得回去看看倆孩子去。”孫王氏就挺著個肚子走了。

  “你不愧是你們老夏家人,你看你把你孫五嬸給嚇唬的!”等孫王氏走了,田氏就跟夏至說道。

  “娘你這話我可聽不明白。”夏至一笑,“娘,我奶開始蒸饅頭了,咱過去幫忙吧。”

  田氏冷著臉在炕上坐著沒動。

  夏至也沒催她,就笑瞇瞇地瞧著她。

  最后,還是田氏坐不住了。她下炕跟著夏至往后院來,一路上還抱怨夏至:“我咋生了你這么個不知道里外,胳膊肘總往外拐的。”

  “娘,在你那兒,只有我姥家是里,我們本來都是外吧。要真說胳膊肘往外拐啥的,我這也是隨你呀。”夏至臉上帶笑說話,態度真是好極了,雖然她說話的內容跟她的態度不大符合。

  田氏被夏至給懟了一肚子的氣,還不好發作。

  到了后院,田氏雖然還陰沉著臉,倒也不用人催促,就幫著夏老太太開始揉面做饅頭,然后有被夏至安排去燒火蒸饅頭。

  這邊饅頭蒸出來兩大鍋,夏至也將湯和小菜都準備好了。夏三叔和陳家大哥就趕著車回來了。這是夏至和他們商量好的,看著時辰差不多,就趕車過來拿夜宵。

  蒸的白生生宣騰騰,還冒著熱氣的白面饅頭,再加上肉醬小菜和粉絲湯,夏三叔和陳家大哥都說好。

  夏至又跟著往地里跑了一趟,親眼看著夏三叔家的麥子全都收割干凈,送到了場院上。夏二叔家的麥子,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夏老爺子的高興是不用說的,夏至回來跟夏老太太一說,夏老太太也很高興。

  后半夜,天氣越發的陰沉起來。夏至又往場院去看了一趟,就看見只有陳家二哥是清醒的,小樹兒靠在陳家二哥的懷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瞇著了。

  聽到大青的叫聲,小樹兒才猛地醒過來。然后看到了夏至,小樹兒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夏至就摸了摸小樹兒的腦袋瓜。對于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小樹兒這幾天的表現還算不錯。

  “等麥子收完了,有賞!”夏至笑著說了一句。

  小樹兒立刻精神了,他圍著夏至轉,說想吃臨水鎮上的李記的燒雞。夏至無奈:“你咋就長了個吃心眼!”

  從場院上往回走,夏至就覺得頭頂有些異樣,她伸出手,手心立刻就感覺到一點兒濕潤。

  下雨了。

  這雨一開始下的并不大,只是淅淅瀝瀝地落著雨點兒。夏至剛忙就往麥子地里去。割麥子的人也發覺落了雨,沒人離開避雨,他們反而加快了割麥子的速度。

  雨點兒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最后有些火把都被雨給打滅了。

  不過,再大雨來臨之前,眾人齊心協力,終于將最后的一片麥子收割干凈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后晌才收住了。

  天一放晴,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因為這場雨,還是有不少人家的麥子被澆在地里了。現在雨剛剛晴,這些人家就趕忙去麥子地里,打算盡可能地挽回些損失。但結果自然都不理想。

  這么大的一場雨,下了這么久,地里還沒割的麥子,只能就爛在地里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夏老爺子萬分慶幸,如果沒有那么多人幫忙,夏二叔家那十畝的麥子,能割回來是十之一二就算不錯了。

  現在的情況,是一大家子四十畝麥子全都搶收了回來。等水汽散干凈了,就可以開始碾麥子、揚場,將麥粒收回家來了。

  夏家的這種情況,也讓大家伙十分羨慕。今年不僅夏秀才不在家,夏二叔一家也不在。本來這場雨一下,大家伙都猜測夏家的麥子肯定得大片地爛在地里了。

  夏老爺子走回屋來,就跟夏老太太還有夏至商量,說是天晴了,晚上得整治出兩桌酒席來請客。

  一方面,陳家老爺子一大家子打算明天就回去。一家子的壯勞力都出來了,幫著割完了麥子,以后的活計就不那么緊迫了。人家家里還有一大攤子的事,不能耽擱。

  再有,就是田富貴了。

  那些過來幫忙的短工,或者給麥子或者給銀錢,下雨回來夏家又供給了一頓飯食,這也就行了。但田富貴是純粹來幫忙的,這得感謝人家。

  夏至就和夏老太太商量著一個菜單出來,然后就讓陳家大哥趕了車,夏至帶上小黑魚兒、夏三叔一起往臨水鎮上去買魚、買肉、買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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