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麥收飯
下一車往晾曬場上去的時候，夏至和小黑魚兒都爬到了車上。坐在高高的麥子堆上，隨著馬車的走動，顫顫悠悠的。
這對于夏至來說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小黑魚兒也是如此，因為家里沒大車，他也是第一次坐的這么高。
夏三叔和陳家老爺子都坐在車轅子上，陳家兩個孫子陪著夏至和小黑魚兒坐在麥子堆上，兩個少年憨憨地笑。他們都知道，這是夏至和小黑魚魚兒第一次坐這樣的車，兩兄弟受了大人的囑托，要保護夏至和小黑魚兒的安全。
山里頭長大的孩子，皮膚更黑一些，身子骨更結實一些，也比平原上長大的孩子更靈巧。因為他們每天都要翻山越嶺，爬樹攀藤的。
小黑魚兒的膽子大，先是在麥子堆上爬了一會，就覺得不夠刺激，他就站起身來。等能夠站的穩穩的，他就想要在麥子堆上跳。
這可將膽子都不小的陳家大哥和陳家二哥給嚇壞了。陳家大哥趕忙按住了小黑魚兒：“老叔啊，這可不能跳。你這一跳，麥子堆都得散架了。”
麥子堆散架了是小事，小黑魚兒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而且還是行走的馬車上，那可不是小事了。
夏至也知道這確實危險，忙就勸小黑魚兒：“老叔，你這么跳，麥粒都讓你給震下去了。咱少了不少麥子吃。”
小黑魚兒本來就很聽夏至的話了，聽說這樣做會糟蹋糧食，他就老實了下來。
“下一車我還跟著。”小黑魚兒興奮地嚷嚷。他這一天就顧著照看夏至了，竟然錯過了這么好玩的事。“哼，小樹兒都不跟我說。”
哎呀，這是都要遷怒小樹兒了。
夏至就笑：“老叔，小樹兒那小膽兒，他肯定不知道會這么好玩。”
小黑魚兒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就飛快地在心里頭原諒了小樹兒。
馬車停在晾曬場上，小黑魚兒就由陳家大哥給抱下了車，夏至跟在后頭，她是扶著陳家二哥，又踩著夏三叔的肩膀下的車。
被安排在晾曬場上看麥子的小樹兒立刻跳過來，圍著小黑魚兒和夏至喊老叔，喊姐。
晾曬場上已經有不少人家在晾曬麥子了，遠遠近近的，大家都很忙碌。夏家早就在晾曬場上開辟出了一塊地方還堆放麥子。
等夏至和小黑魚兒一下車，夏三叔、陳家老爺子就帶著陳家大哥和陳家二哥一起從車上往下卸麥子。
期間也有同村的人過來說話，都夸說夏家的麥子長的好。“這是大叔家地里頭的吧。大叔家那十畝地，今年還不得打五千斤的麥子呀。”
這個過來的中年漢子和夏三叔是同輩，得管夏老爺子叫大叔。
夏三叔就謙虛地笑，說無論如何也打不了五千斤。“哪有那么高的產量。”
“你們家的地好啊。大叔侍弄的又精細。別人打不了，我大叔家肯定打的了。”中年漢子又說道。
“真打不了那么多。”夏三叔說話比較實誠，“能打四千斤，那就是頂天的了。”
那中年漢子說話是有些夸張，聽夏三叔這么說，心想也確實是這么回事，就不再說這個話題了。他又問夏三叔：“二哥啥時候從府城回來，這都割麥子了，他也不著急？”
“還沒往回捎信兒，估計要是回來，也就這兩天的事了。”夏三叔說道。
那中年漢子哦了一聲，臉上有奇怪的神色一閃而過。然而他又跟陳家老爺子說了話，問了陳家大哥和陳家二哥。
“都是好后生，定媳婦了沒有。你們那邊的人，定媳婦都早。”
“我這倆孫子還都沒定媳婦。”陳家老爺子很爽朗，哈哈笑著說，“咋地，這是打算給我介紹孫子媳婦？”
中年漢子面上微微一紅：“你老這倆孫子要啥有啥，還用愁媳婦！”
大家哈哈一笑，中年漢子就回去干活了。
小樹兒等那漢子走了，就悄悄地跟夏至說：“他來了好幾回了，還總掐咱的麥粒。我不讓他掐，他還說我。”
“他再來，你還是不讓他掐。你就讓他走遠點兒。”夏至就告訴小樹兒。
小樹兒痛快地應聲。“嗯，他再來，我就跟他不客氣。”
夏三叔一邊卸麥子，就聽見了姐弟倆之間的對話。他走過來囑咐小樹兒要好好看著麥子。
“要是孫四兒再來，只要他不拿咱家的麥子，你也別跟他翻臉。他就是那樣的人，咱別招惹他記恨。”
因為夏三叔和夏至的囑咐大相徑庭，小樹兒左看看右看看地，就不知道該聽誰的了。小黑魚兒抱著胳膊。“聽你姐的。”
夏三叔無奈地笑。
夏至也笑了：“得了，聽三叔的吧。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原來這孫四兒也是大興莊挺有名的一號人物。這個人在夏老爺子的評說中是比較復雜的，一方面他很好臉面，有時候對脾氣了還挺講義氣的，可另一方面，他心眼很小，為人比較尖酸刻薄，一言不合就能翻臉。
也就是個臉很酸的人，而且他還什么樣的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像這樣的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可也不好親近。夏老爺子是將這個度掌握的很好。今天孫四兒這樣的舉動，在一般人看來有些不大好接受，但在于孫四兒，卻似乎是并不帶什么惡意的。
所以，夏至也就沒堅持讓小樹兒按照自己的方法行事。
卸完了麥子，陳家老爺子、夏三叔還有陳家大哥和陳家二哥又趕車回了地里，小樹兒繼續留在晾曬場上，夏至還將大青給小樹兒做伴兒。
要說看守什么東西，大青正好派上用場。
留下了大青，夏至則是帶著小黑魚兒先回家來。
晌午的飯，大家吃的都很實惠，但也比較簡單。而晚上這頓飯，就要做的豐盛一些。因為吃了晚飯，大家就要歇了。這一夜的養精蓄銳，明天還要起個大早繼續搶收。
因為吃過晚飯不用去干活了，所以晚飯是可以多吃些葷腥的。
今天晚上，夏至和夏老太太商量決定燉豆角、打烀餅。主食和主菜一鍋出來，烀餅里浸入燉豆角的香氣，更加美味。
為了搶收，夏至早就去臨水鎮上買了肉回來，她不僅買了五花肉，還買了一大塊的排骨。燉豆角必須要豬肉，如果再加上一些排骨，那就更美味了。
夏老太太和田氏早已經將餅坯都準備好了，豆角也摘洗干凈，掰成了段。夏至和小黑魚兒一到家，這菜立刻就下了鍋。
夏老太太又跟夏至商量，打算再做兩個菜。夏至就提議做兩個涼菜，一個拍黃瓜，一個酸辣土豆絲。
說到會的菜式，以及論起做涼菜來，夏老太太自認是比不上夏至的，所以就都交給夏至來做。拍黃瓜自然很簡單，只要將蒜泥和調味汁弄好了，就沒有錯的。至于酸辣土豆絲，這卻是夏至比較喜歡吃的一道菜了。
剛好伏天夏老爺子挖了一些土豆出來，剛挖出來的新鮮土豆那是相當好吃的，而且也非常容易去皮。
將土豆皮去干凈，切成細絲，然后放進水里洗去表面上多余的淀粉，之后入熱水鍋中燙熟。然后再將土豆絲撈出來，放進涼水里迅速冷卻。
這樣的土豆絲口味比較爽脆，再用蒜泥水，花椒、麻醬、茱萸粉、秋油等調味之后，就成功了。
這道菜味美價廉，夏至幾乎百吃不厭。
其實，夏至幾乎喜歡一切土豆做出來的菜肴。剛才的燉豆角里就加了土豆。土豆燉豆角，也是北鎮府一道比較有名地方菜來著。到了伏天，家家戶戶都會這么吃，一直要吃到豆角拉架。
兩道涼菜做好了，夏至就又做了一道湯。這湯還是她跟夏老太太學的，也是很有北鎮府特色的一道菜，就是片粉豬皮湯了。
這種湯熬好了，是奶白色的，香而不膩。夏至吃了一次就喜歡上了。
夏至這邊準備開始熬湯，夏老爺子就打發了臘月回來捎話兒。
“我爺說飯不著急做。他們打算晚點兒回來，趁著天氣涼快，要多在地里干一會。”這是夏老爺子的原話，臘月很忠實地復述了出來。
其實的意思，就是夏老爺子他們打算加班，晚上先不回來吃飯了。
連夜收割麥子這種事，在搶收的時候是時有發生的。但是夏老太太原本想著今年人手多，看著老天爺也挺賞臉的，應該不至于要連夜干活。
誰想得到，第一天，夏老爺子就這么干了。
夏老太太就在鍋臺邊直起腰來抱怨夏老爺子：“就他最恨活計。他不歇著，咱們自家人不歇著，他咋不想想老三媳婦娘家的人。人家大老遠的來幫著干活，還有倆半大小子，那還都是孩子呢。他就這么恨活計，他自己留在地里，別把人家都給帶上啊！”
“奶，我姥爺也說要晚點兒回來。說晚上涼快，還說今天是挺好，可誰知道往后咋樣啊，要趕早不趕晚。”臘月趕忙說道。
“你姥爺聽你爺說要連夜干活，他當然得那么說。”夏老太太說道。
“不是的。”臘月搖頭，“奶，還是我姥爺先說的要晚點兒回來呢。我爺說了，不打夜戰，天沒亮兒了就回來了。”
夏老太太也沒了辦法，而且她方才那一番抱怨，也不是百分百地不滿意夏老爺子，這里面的微妙含義不可言說，只能意會了。
“奶，我爺還問了，晚飯咱都吃啥啊？”臘月又問。
夏至就笑了：“晚上咱吃排骨大肉燉豆角土豆，還有烀餅。”
“對，排骨大肉管夠。”夏老太太也笑著附和。她也知道，夏老爺子這么問，主要是想經由臘月的嘴告訴大家伙知道，鼓舞士氣。
臘月自己就先高興了，一路小跑地回地里去了。
夏老太太看著臘月的背影嘆氣，轉回身去，又用勺子用油壇子里舀出一大勺的油來，然后揭開鍋蓋，拌進了煮的半熟的豆角里。
等夏老爺子一眾人從地里回來的時候，天早就黑透了。不過有滿天的星斗，倒也不耽誤什么事。
夏三叔沒跟回來，據說是在晾曬場看著麥子，等一會夏橋吃過飯了去換他。
這些人一回來，夏家后院頓時熱鬧了起來。大家忙忙地洗臉洗手，夏至這邊快手快腳地和夏老太太一起放桌子，擺碗筷，然后就用大木盆盛了滿滿一盆的烀餅先端上去，再用大瓷盆盛豆角，三張桌子并在一處，就盛了三大瓷盆的豆角。
這樣盛完了，鍋里還有剩余，預備著一會要添彩。
涼菜夏至也準備的不少，同樣是一式三份，湯也是一樣。
孫蘭兒手腳快，洗干凈了就進屋來幫夏至。夏至就不肯讓她動手干這些活了。“蘭子姐，你上炕吃飯去。割麥子還不夠你累的，這些貨不用你干。”
夏老太太一邊往屋子里端菜，也勸孫蘭兒：“蘭子，聽你妹子的，趕緊上炕，要不然大奶要生氣啦。”
孫蘭兒笑著答應，依舊不肯先上炕，還是跟在夏至身邊幫忙。
夏老太太笑著嘆氣，也不說孫蘭兒了。再她看來，孫蘭兒幫著干活不干活的，主要還是愿意跟夏至待在一起。這是她們小孩子、小姐妹之家的情誼，夏老太太也是從小時候過來的，自然明白。
夏至在堂屋里正忙著，就瞧見外面有兩個小孩探頭探腦的。借著月色星光，夏至很快就認出來，這兩個走進夏家后院的小孩，正是孫蘭兒的兩個弟弟大毛和二毛。
兩個小子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一點都不大方。
夏至并不喜歡這倆毛孩子，一方面是這倆孩子都不講衛生，渾身上下那是相當的埋汰，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沒什么家教，被孫王氏給慣壞了，而且對他們同父異母的姐姐孫蘭兒特別的不尊敬。
不過，今天看在孫老五和孫蘭兒的面子上，夏至不打算跟這兩個毛孩子黑臉。
“大毛，二毛。”夏至就喊兩個孩子。
這兩個孩子淘氣，但是卻沒膽子自己往夏家后院來。知道孫老五和孫蘭兒在這，他們也不敢，除非是他們的母親孫王氏攛掇了。
這就是找孫老五和孫蘭兒干活的麻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