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葷油
夏至到了后院，就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田氏一會會帶著大丫和二丫過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比較納罕，問夏至是怎么跟田氏說的。
雖然他們誠心誠意地邀請了田氏。但是依著田氏那個脾氣，其實到后院來吃飯的可能性非常小。田氏應該拉不下這個臉來才對。
夏至只是笑笑，說并沒有特殊的跟田氏說什么。“我估計有些事她現在是想明白一點兒了。”
夏至不說田氏背地里說她不是，也沒說她懟了田氏。但是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可瞞不住，就你一言我一語地都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
夏老爺子沒說什么。夏老太太笑著嘆氣：“一人一個脾氣…”夏至對付田氏的法子看來是用對了。不過后面這句話她并沒有說出來。
夏老爺子和田氏過去發生過多次的沖突，不過老爺子看著兒子和孫子，決定不跟田氏計較過去的事了。只要田氏往后能規規矩矩的行事。夏老爺子是決定往前看了。
不得不說，老爺子的胸襟還是很可以的。
老人家就是這樣，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兒孫們都和和睦睦的在一起。
知道田氏和大丫、二丫會過來吃飯，夏老太太就叫了夏三嬸和臘月過來，開始忙活了。她們很快就進行了分工，夏老太太負責和面，夏三嬸負責剁菜，而夏至則負責將板油給熬了。
這是她自己爭取到的，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特別擁護她做這個差事，而且還很積極地說要幫忙。就是小夏林也笑瞇瞇地湊過來抱夏至的大腿。
“你們啊…”夏老太太被幾個孩子的樣子給逗笑了。她難能不知道，這幾個小的是打算先吃些油渣呢。
夏家雖然生活水平還可以，但也不是可以經常吃到肉食的。而油渣對他們來說，可是獨一無二的美味。
夏三嬸要去弄菜了，就跟夏老太太和夏至商量，要摘什么菜做餡。臘月就提議用韭菜。韭菜肉渣餡的餃子香。
韭菜本身就有濃郁的香氣，幾乎是做什么都好吃的。
不過夏至卻搖了搖頭，他們晌午就吃了韭菜了，晚上再吃韭菜餡的餃子就有些重復，會覺得膩。
“要不然，就用豆角做餡吧。”夏至想了想，就說道。
現在正是豆角的旺季，大家幾乎天天都吃燉豆角。不過用豆角餡的餃子，大家還沒包過。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呢。
不過既然是夏至的提議，夏老太太第一個就表示贊同。“以前是沒包過，不過咱就不興嘗嘗新鮮餡的餃子了？”
她這么一說，大家自然沒有任何異議。
夏至還囑咐夏三嬸，豆角要選嫩的，摘好了之后，還要先用開水過一遍，這樣再切碎了做餡，就應該很好吃了。
大家沒吃過，夏至卻是吃過豆角餡的餃子的，那也是一種美味。
夏三嬸聽夏至這么一說，也覺得這么做出來的餃子餡應該很好吃。她就笑瞇瞇地和臘月提了籃子，上后院菜園子去摘豆角了。
夏老太太去和面，夏至這邊就開始熬油了。熬油其實很簡單，就是將買來的豬板油洗一洗，再擦干了，然后切成大小合適的油塊。
然后將鍋燒熱，放進去豬板油，中火熬制，等板油塊里的豬油差不多都熬出來了，板油塊也變成了淡淡的焦黃色，就可以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控制好火候。火候小了，油熬不出來。可火候大了，那油渣就焦了，不好吃了。而且這樣熬出來的油也會帶上些許的焦味兒。
夏至切板油塊，小樹兒那邊快手快腳地幫夏至抱了柴火進來，然后還自告奮勇地表示他能幫著夏至燒火。
“我自己來就行了。”夏至這些天已經習慣了用土灶，并且像每個稱職的主婦那樣，完美地掌握了一邊燒火，一遍做飯炒菜的技巧。
不過，還沒等小樹兒將柴禾放進灶里，孫蘭兒就來了。
“蘭子姐，你來的真早。”夏至招呼孫蘭兒。
“我快點兒把家里的活干完了，跟我娘說一聲就來了。十六，你總請我吃啥飯啊！”孫蘭兒這么說著，就看到了夏至手中正在切的板油，“哎呦，是要熬油是不。咋不等我來了再切。”
孫蘭兒忙就過來，要替下夏至。
夏至笑著避開了。“就這一點兒了，一會就切完。蘭子姐，我晌午給你留了菜，你先墊一口去。”
若是在前院，孫蘭兒也就立刻應了。但這畢竟是夏家的后院，孫蘭兒就路有些扭捏。夏老太太在屋子里聽見了，就挑門簾出來，從碗柜里拿出夏至給孫蘭兒留的飯菜，讓孫蘭兒到屋子里吃飯。
夏老太太待人非常客氣周到，還要親自給孫蘭兒放飯桌，好讓孫蘭兒正正經經地吃飯。
孫蘭兒被感動的不得了。她趕緊攔住夏老太太。“大奶，我也不是外人，你老別這么張羅了。我就在鍋臺邊吃一口，正好陪著十六。”
“那哪成啊。”夏老太太不肯答應。
“大奶，你要那樣，那我往后都不敢來了，飯我也不敢吃。”孫蘭兒連忙又說道。
夏老太太知道孫蘭兒也是個實誠的孩子，而且又跟夏至交好，見她如此堅持，也就沒再說什么了。真給孫蘭兒擺上飯桌來讓她一個人吃，只怕這孩子還真不自在。
夏老太太就讓孫蘭兒隨意，她轉身回屋子里去和面了。
晌午的菜，夏至給孫蘭兒一樣都留了一些。孫老五家里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菜，孫蘭兒就更是見都沒見過了。
孫蘭兒吃的非常美味，在夏至跟前，她也不會不好意思，還問了夏至這些都是什么菜，然后就直夸說好吃。
夏至就笑：“蘭子姐，你的錢都在我這呢。這里面就有你的錢。”夏至指的是孫蘭兒吃的飯菜。她這樣說，也是為了讓孫蘭兒在這邊能夠更自在一些。
孫蘭兒吃過了飯菜，快手快腳地將碗筷都洗干凈了。然后就過來幫夏至。
“十六，我給你燒火，你上灶就行了。”孫蘭兒笑著跟夏至說。
夏至也沒跟孫蘭兒客氣，因為她知道，孫蘭兒過來肯定會幫忙做事，不幫忙她就待不住。另外，孫蘭兒也不會讓她燒火的。
盛夏時節，燒火的那個可不輕松了。
兩個人一個在灶下，一個在灶上，一邊熬油渣，一邊就小聲說笑著。
“十六，我看我大奶正在和面…”孫蘭兒就說，剛才夏老太太出來的時候，手上還沾著沒擦干凈的白面呢。
“嗯，今天晚上咱吃餃子。”夏至就朝孫蘭兒笑了笑。
“哎呦，是白面餃子啊？”孫蘭兒驚訝道。
“是啊。”夏至點頭。
孫蘭兒就支支吾吾的：“十六，那我晚上不留在這吃了。我剛才都吃過了。等我幫你熬完油渣，我就回去。”
“蘭子姐，你這是干啥啊？”
“不干啥，我就是，剛才出門，我娘讓我晚飯得回去。”孫蘭兒又說道。
這分明是假話了。
夏至笑，她明白孫蘭兒是因為什么緣故。“蘭子姐，你可真是。咋就一頓白面餃子就把你給嚇著了。”隨后，夏至就告訴孫蘭兒，今天這頓餃子，夏家所有的人都有份。
“一會我娘還要帶大丫和二丫過來。”
“大娘也上我大爺大奶這來吃飯？”孫蘭兒都驚訝了。
“嗯。”夏至點頭，“所以啊，真不差你這一份。”
“那不是…，”孫蘭兒還是支支吾吾的，她過來只知道夏至要請她吃晚飯。她認為，也就像以前那樣，多做幾個菜，吃些魚肉，但她真沒想到，夏至晚上竟是打算包白面肉渣餡的餃子。
莊戶人家，一年吃白面肉餡的餃子極是有數的。像她們家里，也就過年的時候，還有孫王氏過生日的時候能包頓白面的餃子。
過年的那一頓，她還能吃一個嘗嘗味道。那還是孫王氏的恩典。孫王氏過生日的餃子，她卻是嘗都沒資格嘗的。
別說嘗、吃，就連包白面餃子這種事，孫王氏都不會讓她沾手。
白面和肉，那可都是金貴的東西。這種時候，孫王氏都是自己動手的。
而即便是她爹孫老五和她兩個小兄弟，雖然能吃到白面餃子，卻也是吃不飽的。
現在夏至要叫她一起吃白面餃子，孫蘭兒就覺得，哪怕她和夏至的關系再好，那她也不該吃這頓餃子。
“蘭子姐，你再這樣我可生氣啦。”夏至只能唬起臉來，“別說一頓白面餃子了，以后咱們還要吃更多好吃的。”
夏至就告訴孫蘭兒，往后家里園子和田地的出息都她來掌管了。“等收了麥子，我一斤都不賣，都不磨了白面，咱們慢慢地吃。”
小黑魚兒就瞇了瞇眼睛的，滿臉的歡喜。小樹兒在旁邊忍不住叫起好來。“我姐當家的日子就是好啊。”
“要是你爹掙的也歸十六管，那你們日子過的更好！”小黑魚兒就說了一句。
“老叔說的對啊。”小樹兒點頭如小雞啄米。
總之，夏至就是告訴孫蘭兒，白面餃子不算什么，讓她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也幫著夏至勸。
最后夏至有威脅說她生氣了，打算以后都不搭理孫蘭兒了。孫蘭兒這才勉強點了頭。
這邊油渣已經慢慢地熬出來了，看到鍋邊圍著的三個小孩，夏至當然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就讓小樹兒去拿了半大碗過來，將熬好的油渣撈出多半碗來。
“老叔，這油渣先拿過去給我爺我奶嘗嘗。然后你帶著小樹兒和小林子吃吧。小心點兒，別燙著。”夏至囑咐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答應一聲，抱了碗就朝屋子里去了。
不過一會的工夫，他又抱著碗出來。小樹兒和小夏林自然如同小尾巴一樣地緊跟在他后面。小黑魚兒就告訴夏至，說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嘗過油渣了，還說今天的板油買的不錯，而且油渣也熬的火候正好。
夏至點頭，心里估計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就是意思意思地嘗了嘗，還是因為卻不過小兒子和孫子們的殷勤。
她想的沒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確實都只嘗了一兩塊，油渣非常香，但也比不過此時兩位老人的心情之美妙了。
離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身邊，小黑魚兒就是名副其實的老大了。他吩咐小樹兒去多拿兩雙筷子來，然后就讓夏至吃油渣。
“老叔你吃吧，我不吃。”夏至就說。
小黑魚兒就認為夏至是自己舍不得吃，他可就不答應了。“十六你咋不吃呢，來，我喂你吃。”
這么說著，小黑魚兒還真用筷子夾著油渣遞到了夏至的嘴邊。
這可真是，盛情難卻啊。
夏至只得吃了，笑瞇瞇地說好吃。
小黑魚兒高興了，自己也吃了一筷子。然后又讓孫蘭兒，之后，才又讓小樹兒拿了碗過來，給他和夏林一人分了一些肉渣。
小樹兒和小夏林各自抱著碗，吃的一臉的滿足。
小黑魚兒這邊就非得跟夏至你一口我一口地吃，最后還是夏至說耽誤干活，怕耽誤了油渣的火候。
“一會咱還要吃餃子呢。”夏至就對小黑魚兒說，這是告訴他，這好吃的東西少不了她那一份的。
小黑魚兒這才罷休了。
這會工夫，夏三嬸和臘月已經在后院將豆角都摘好了回屋子來。夏至又撈出一些油渣來給臘月和夏三嬸吃。
夏三嬸不肯吃，只讓臘月吃，還是臘月逼著夏三嬸吃了一口。夏三嬸因此還很不好意思。
“看臘月這孩子…”
“沒事啊，三嬸，我們都吃過了。”夏至就笑著說道，“油渣足夠了，那還有肉呢。”
夏三嬸這才笑笑不說臘月了。
其實，她當然也不是真心數落臘月就是了。臘月孝順，她開心還來不及呢。
臘月這會就燒熱了另外一口鍋，和夏三嬸開始燙洗過摘好的豆角。夏至這邊也已經將熬好的葷油都舀到從前面拿過來的油壇子里。
一扇板油熬出來的葷油，裝了滿滿的一大壇子還有剩余，又另外裝了一小壇子。
這些油，自然足夠吃到過年的了。節約的人家，應該都能明年這個時候了。
做菜里加點葷油非常香，當然也非常長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