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叔一家的事夏老爺子都管不了,她們就更不用說了。夏大姑就只叮囑珍珠,告訴她下次郭玉環再會她去藥王廟胡同的時候,不要答應郭玉環。
不過,之后的事情證明夏大姑這是多慮了。郭玉環之后經常往藥王廟胡同去,卻再沒來找過珍珠陪伴。
隔壁,郭喜家 郭喜和郭錢氏正在事無巨細地盤問郭玉環,郭玉環也津津有味地將在藥王廟胡同的事情都跟兩個人說了,主要說的都是那所宅子有多豪華以及張巧兒的吃穿用度有多奢靡。她告訴郭喜和郭錢氏,張巧兒很喜歡她。
“還說讓我往后經常去,好陪著她說話。”郭玉環說著,還將張巧兒給的帕子和戒指拿出來讓郭喜和郭錢氏看。“這次是我們人去的多,要是只有我和珍珠去,人家給的見面禮肯定更厚。往后要是我一個人去…”
下面的話郭玉環沒說,但郭喜和郭錢氏都已經聽明白了。
“今天我是真沒空。下回啊,我陪你過去。”郭錢氏就說道。
已經去過一次,和張巧兒、羅娟等人都認識了,郭玉環覺得已經沒有讓人陪伴的必要了。郭錢氏雖然是她的親娘,但她這個親娘并不十分機靈,有時候說話也不大好聽。所以,郭玉環就不樂意讓郭錢氏陪著她。
“娘,我都已經認了門了。你還陪我去干啥。家里這么多事,你在家里幫我爹就行了。”郭玉環嘟著嘴說道。
“你這孩子。你一個人去咋行?”郭錢氏笑罵了一句,“我也得正式上門拜見拜見。你一個人就能把事情給定下來,還是得我和你爹去。”
郭玉環的臉上就微微有些發紅,她手里扯著帕子,含羞不再言語。
郭喜和郭錢氏都笑了。郭錢氏還問郭喜的意見:“酒桌上是那么說了,你看這事到底能不能做?”
“我看能。”郭喜干巴巴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來,“監生老爺家那是多大的家業。老張家是靠上了,夏家老二雖說是差了一層,那也是數不盡的好處。老張家也沒啥人,這么大的事就叫夏家老二一家來,往后啥事也得靠他們。”
“咱們那老些酒,夏家老二說給包下就包下了。擱別人,哪有這個能耐。你也聽夏家老二說了,往后監生老爺得了官,他們一家都得跟去。夏家老二是個能撈銀子的。他倆個兒子,小的還不頂事,夏柱是老大,還不得啥都先可著夏柱。咱閨女跟了夏柱,比跟個小買賣人強。”
郭玉環十二歲,郭喜和郭錢氏就已經操心起了他的親事。他們就這一個女兒,覺得她比別人都強,難免心就高了一些。
家境差不多的小買賣人家他們是看不上的,但是再高些的門第也未必看的上他們,而且郭玉環就獨女一個,沒有兄弟幫襯,很多人家不愿意娶這樣的女孩子。
至于入贅一個窮些的后生,這是郭喜和郭錢氏從來就沒想過的。
他們的鋪子遭了這次的事,短時間內都緩不過來。郭喜就動了別的心思。
“桂芳齋那是個大鋪子,我看夏家老二帶著夏柱可沒少吃、沒少撈。咱們這酒鋪不行了,我打算過去跟著夏家老二,不比咱這鋪子賺的少。…往后他們要是跟著監生老爺去做官,咱們一家也跟了去。我們老哥倆相互幫襯著,比開啥鋪子都強。”
郭喜將他的如意算盤說出來,郭錢氏深以為然。郭玉環羞答答的,卻也滿心歡喜。當下一家三口就說定了,郭喜明天到桂芳齋去找夏二叔,郭錢氏和郭玉環則是再往藥王廟胡同去。
過了端午,夏至就開始慢慢地收攏她的小作坊。和桂香齋的契書已經定好了,狀元粽后續的事情都有桂香齋接手,甚至幾個能干的女工也都安排好了。
這些女工當然非常感激夏至,干活越發用心賣力。
占用了夏大姑家的后院這些日子,夏至本來說要給些租金,夏大姑和長生自然不肯收。夏至也沒堅持要給,心里盤算著要給夏大姑一家置辦什么禮物。
珍珠在家里最小,也最受寵。夏至知道她一直想要一條月華裙,就帶她去做了一條。珍珠喜出望外,對她親切了不少。夏大姑嗔著她花錢太多,郭姑父卻明里暗里都夸她會辦事兒。
除了給珍珠的月華裙,還有允諾給長生的一雙鞋子,夏至又給夏大姑、郭姑父和長生都買了小件的禮物,不算太貴重,但都很貼心。
至于端午節期間大家吃的粽子,那自然都是作坊里包的了。夏至的這種種安排,落得皆大歡喜。收攏了作坊,夏至也把所有的賬都盤了出來。
四百兩銀子都被夏至做了本錢,刨除掉所有的成本和耗費,最后回到夏至手中的總共有八百五十六兩銀子掛零。夏至將零碎的銀子放在梳妝匣里收了,帶著整八百兩的銀子去找了李夏。
李夏在文山書院并沒有單獨的院落。他在書院里的時候,通常都在李山長的院子里。今天李山長不在,只有李夏一個人在廂房里。
看到夏至和小黑魚兒來了,李夏很高興。
“李夏公子近來很忙啊。”夏至將一個食盒放在桌子上,笑著跟李夏說道。她來之前特意去廚房做了兩道小點心,本來是打算送給李山長的。
李夏最近確實很忙。學業上是不必說。還有一件事就是過節。李家那樣的大家族,李夏這樣的身份,這些天難免要迎來送往。夏至知道他忙,所以過完節之后才來找他。
“不理解我的苦,竟打趣我。”李夏的臉上露出苦笑來,他自己打開食盒,拿了夏至做的點心,就著茶水就開始吃。“十六,老叔,你們玩的就高興了。”
小黑魚兒就笑,他挺同情李夏的。不過,他還是將跟夏至、田來寶幾個如何逛西市街的夜市等種種有趣的事情都跟李夏說了。
“啊,你們怎么不找我一起玩。”李夏故意嘆道。
“就是我們找你,你難道就能跟我們一塊兒玩啦?”夏至就笑著說道。
李夏無奈的笑。他這幾天真是忙的分不開身。要不然根本就不用夏至和小黑魚兒來找他,他自己就去找他們了。
“今年是不成了,明年,明年端午你們再來,我陪你們好好玩玩。”
“李夏,那你現在有空了嗎?”小黑魚兒就問李夏,“我跟你說,有一家特別好吃的烤肉串,我和十六都可愛吃了。你來,咱們一起去吃啊。”
小黑魚兒向李夏推介西市街夜市的烤串,好東西就要大家一起分享。
李夏知道夏至和小黑魚兒很快就要回大興莊了。他前兩天特別忙碌,也是為了能騰出一些工夫來多陪陪他們。小黑魚兒都這么說了,李夏就故意思考了一會,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跟小黑魚兒點了頭。
“我去嘗嘗,保證好吃不?”
“保證好吃。”小黑魚兒被李夏逗的咯咯的笑,“李夏你來,我請你。十六給我發工錢了。”
“哎呦,老叔手里有錢啦。那這肉串我肯定得去吃。老叔,你錢夠不夠啊,我可挺能吃。”李夏還挺會逗小孩的。
小黑魚兒就說肯定夠。“十六給了我工錢,我還沒花呢。就想請你去吃烤肉串。”
“老叔,你對我太夠意思了。”李夏一高興,就把小黑魚兒給舉起來了。小黑魚兒的輩分高,夏老爺子又上了年紀,已經很久沒人跟他舉高高了。小黑魚兒故意板起臉來,但終究沒板住,最后還是笑了。
只有夏至和李夏在,小黑魚兒對自己長輩的身份就不那么在乎了。
夏至坐在旁邊看李夏和小黑魚兒玩,不自覺地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李夏這么喜歡小孩,又會哄小孩子玩,以后要是他自己有了小孩,不知道會是什么情形,應該會很有趣吧。
“十六,你想啥呢。”李夏放下小黑魚兒,就看見夏至托著腮在笑,他就問了夏至一句。
夏至回過神來,連忙擺手:“我啥也沒想。”
“你們來只專門來找我呀,還是找我爹?”李夏也在桌邊坐下,笑著問夏至。
“當然是來找你的。不過也想看看山長,沒有事,就是想看看他老人家,給他老人家請個安。”夏至笑著說。
“沒事就好。他今天訪友去了。你的話我會給他帶到的。別說,我爹還挺稀罕你和老叔的。”李夏這么說著話,就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收了,然后告訴夏至,他今天剩下的時間都是她和小黑魚兒的了。
小黑魚兒就歡呼了一聲。
“那太好了。”夏至就說,“作坊我給收攏的差不多的了,錢我都帶了來。”七百兩銀子已經被夏至陸陸續續地都換成了大小面值不等的銀票。她把銀票拿出來給李夏看。
李夏看了看就笑著說:“掙的還不少。”
“還可以吧。”夏至的態度很淡定。今年她已經給狀元粽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來年在跟桂香齋聯合之后,狀元粽的市場占有率肯定會更高,那時候就不僅僅是賺這些錢了。
李夏看到夏至將錢都帶了來,他也沒多說,就招呼服侍的小廝準備馬車。
“咱們現在就把錢送過去。”
夏至自然點頭。她和小黑魚兒跟著李夏出來上了馬車,就徑直往東市街來。李夏為夏至找的是東市街上最大的一家當鋪“開源當”。他熟門熟路,很快就幫夏至跟當鋪的大朝奉定好了契書。八百兩銀子全放進當鋪里,每年是一成半的利。到了時候紅利可以取出來,也可以繼續放在當鋪里生利。
這樣的紅利,自然是比不上利滾利的高利貸,但是在當下來講已經是很高了。八百兩銀子放一年,算下來的紅利就有一百二十兩,足夠小門小戶的普通人家過上兩三年的了。如果不是李夏幫忙,夏至可找不到肯給這么高紅利的店鋪呢。
八百兩銀子,在開源當可算是小小的股東,這都是因為走了李夏的門路啊。
將契書收在袖子里,夏至的心情很不錯。從今往后,她就是有固定收入的人啦。不過,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夏至當然不會滿足于一年一百二十兩的收入。她希望通過努力,她的生活可以好一點兒再好一點。
自己過的好了的同時,她也希望能夠幫一幫那些她所在意的人。
“十六,你這契書就這么收著啊。”李夏看著夏至。
夏至這幾天就要回大興莊了,如果這契書被田氏發現了的話。雖然田氏識不了幾個字,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夏至也在考慮怎么收藏這份契書。除了這份契書之外,她還有跟桂香齋定的狀元粽的契書呢。
“李夏,要不然,我把這兩份契書都放在你那吧,你幫我收著。”夏至想了想,就跟李夏商量。
“也不是不可以。”李夏笑的兩眼彎彎,夏至對他是如此全然的信任,這讓他的心情說不出的好。不過,他為夏至考慮的更多。“我再教你一個法子。”
出了當鋪,李夏就將夏至和小黑魚兒領到一處銀樓。李夏跟銀樓的小伙計低聲說了幾句,那小伙計就端了一個托盤出來。
托盤上有銀簪子,銀鐲,還有銀鎖片。小伙計請他們隨便挑選。
夏至有些茫然不解。
李夏笑了笑,就向小伙計示意了一下。小伙計會意,他先拿起一根銀簪子來,將簪子的一頭輕輕地旋開給夏至看。
原來簪子是中空的,空隙處正好可以放進一張紙卷。
銀鐲子的的蒜頭處也一樣可以旋開,因鎖片則是兩片合在一起,里面也能放下一些東西,比如一兩張銀票,又比如說是卷的緊緊的薄薄的一張契書。
夏至的眼睛就是一亮。
“就算是不放契書,藏一兩張銀票以備急用也可以。”李夏低低的聲音跟夏至說。
“李夏,你怎么知道這些?”夏至好奇地問李夏。李夏身上可見不到這樣帶有機關的首飾。
李夏嘿嘿一笑,“十六,這你就別問了。嗯,我以后再告訴你吧。”
現在不說,以后什么時候說?李夏也是挺古怪的,夏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