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失笑,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么。
不多時,村子里的藏民中就有人前來供奉,不過供奉的只是很普通的吃食。
像烤肉,白粥,燒麥,拌菜,炒菜一類。
想來這位桑巴尼瑪活佛的性子,本地人都清楚得很。
飯菜很快擺上桌,桑巴招呼若華幾個也一起坐,“雪齋在這兒呢,給他專門做些素菜,唔,我們就不要喝酒了。”
雪齋也不介意,笑道:“小僧不喝酒,但看著活佛喝到無妨,今日是活佛壽誕,隨活佛高興就是。”
“哦?難道不覺難受?”
桑巴一笑,伸出手在雪齋的眉心處點了一點,又點了點他的心口。
“我記得三十年前,你一位師叔祖看見我喝酒就皺眉頭,我說他兩句,他還生氣了。”
雪齋神色平和:“師叔祖說了,仁波切年歲不小,西藏海拔又高,還是少喝酒有益于身體健康。”
桑巴登時笑起來:“好孩子,你那位師叔祖啊,一定很疼你。”
秦律都快要板不起他那張正經的臉,活佛說得到輕松,但當時兩位大德在飯堂內辯經三天三夜,可是相當大的大場面!
直到現在,西藏諸多佛寺和白云寺那位大和尚辯經的故事還廣為流傳。
細嚼慢咽地把一桌子飯菜吃干凈,仁波切吃得心滿意足,時不時還關照下這幾個小輩。
秦律看得頗為意外,到后面忍不住勸了幾句,說來這位活佛雖然好吃,但克制力也是相當不錯,否則他就不是活佛了,如今年歲如此之大,每日進餐是越發的少,今天的胃口好成這般,他都擔心活佛吃太多會傷了胃。
仁波切笑了笑,寬慰道:“偶爾吃一吃而已,不要緊。”
說話間,外面就有喇嘛來回報,說已經在村內各處都灑了福水,貼上了符咒,還挨家挨戶地檢查過,村民們有幾個元氣大傷,需要調養,但應該能調理得好。
所有人都沒有提起那位云南的苗人家的小姑娘阿珠。
雖然村內發生的事情,說來與她無關,但她是第一個發現不對的人,如果在第一時間上報給寺廟,讓僧人解決掉金蠶,之后嫁金蠶之事也就不會在村子里延續那么長時間,或許死得藏民還能少些。
換成心胸不是那么開闊的人,恨上阿珠或許不至于,但是怨念叢生估計免不了。
但這一伙喇嘛卻連事情的始末都沒和周圍的藏民提一句,如果阿珠依舊想要在這里繼續生活下去,想必不會有任何麻煩找上她。
桑巴尼瑪聽完點頭,笑道:“那就好,說來還要謝謝我們小若華,要不是你在這兒,恐怕村子里的情況還沒那么容易被發現。”
見他言語親切,方若華不禁莞爾:“仁波切您難道也不全知全能?”
老活佛登時大笑:“你父親方肖上師可曾全能?在修行上,他能做我的老師,他都做不到的事,唔,我就不為難自己了。”
說著,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柔聲道:“無論是什么人把邪祟帶入我村,害死了我們的兄弟姐妹,佛則都會懲罰他的…”
說著,便把頭湊到方若華的耳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小若華,替我向你父親問好,告訴他,我這次要失約了,不能去聽他講法,不過還請他下次專門給我講,還有,我答應給他一串舍利子,不過我現在決定不給他了,給我們的小若華,到時候你拿去做一串手串戴,嗯,我親手給你刻經文。”
說完也不等方若華應下,便回屋內休息。
此時天色還早,不過外面陰雨連綿,方若華幾個就沒出去,干脆湊在一起斗法,不過屬于文斗,方若華沒摻和進去,給他們做裁判。
玩到月上樹梢,大家才散了去睡覺。
睡到黎明時分,方若華忽然醒了,推開窗戶向外看去,卻見雨過天晴,漫天的霞光,地上也有一大片光暈。
“仁波切!”
方若華愣了下,由著外面的風卷來一樹的落葉,灑了她滿頭滿臉,門外緊接著就傳來一聲悲鳴,隨即誦經聲隱隱傳來,越來越高。
秦律推門而入,臉色蒼白:“…仁波切圓寂了,凌晨四點三十二分。”
雪齋的神色間也略有恍惚,呼了聲佛號,輕聲道:“死生同時,宛如輪回。”
方若華一行人整肅容顏,就見桑巴尼瑪坐在床上,神色安詳,一只手抬起,指向西方。
秦律壓低聲音:“活佛圓寂前就給他的兩個弟子去了電話,如今兩位弟子都在,馬上要運送他老人家的遺體回去火化。”
方若華點點頭,也沒說什么。
說話間消息便傳揚了出去,寺內外哭聲一片,外面的藏民,僧人無數,俯臥于地,人山人海。
方若華嘆了口氣,心中也有一點悲傷,她雖然和活佛沒什么交情,但明明剛剛一起吃飯說笑,轉頭人便沒了,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一行人也收拾東西,在活佛的靈車離去時跟著護送了一段距離。
甘珠寺后門東側十五里,有一座山,方家的小別墅就位于山頂云海上。
秦笙看著那不見盡頭的小山路,氣喘吁吁地道:“我的天,這路不會走錯了吧。”
腳底下的道路蜿蜒曲折,有的地方還十分危險,遠遠望去,山上積雪皚皚,風景的確很好,但是根本不是開發過的山。
把家安在這種地方,那真是什么都不方便,就算能通電通水通燃氣通網絡,估計買個菜都要大半天的,日子可怎么過。
方若華哼了聲,如果可能,他們家也沒想在山里安家,問題是房子會飛到什么地方去,那真的只有天才知道,連許嵐女士都不敢提前預測,他們除了適應,還能如何?
“西面有盤山公路,不過如果走那條路,要花五個多小時,走這條小路只用一半的時間,我想,咱們幾個都不至于怕山路吧。”
方若華輕笑。
秦笙和秦笳眨眨眼,個個提起精神笑道:“不怕,當然不怕,我們走。”
他們一時間也想到,說不定方大師把家安在山頂,方若華還特意讓他們走小路,都別有深意,指不定這也是一重考驗。
若想得人家傳授秘法,自然要被考驗一下心性,連努力都不用做,就想讓人家大師傳法,世間哪有那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