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獨是他,這大概是目前南贍部洲所有神境最關注的問題之一。
月娥沉默了好一會兒,似是正與天道溝通,許久以后才鄭重道一句:“也許。”
眾人心頭都是一沉。月娥說出來的話,就代表了天道的判斷。神王已經強大若斯,竟不過是重拾昔年的四成修為。若他還能再往上提升,是不是就直接進入了真神境,連長天也不是對手了?
好在月娥緊接著道:“不過所有流落在外的蠻祖殘骸全都被皇甫銘收集、吸收,再多一塊都沒有了。他的道行想要再像過去幾百年里那樣速成提升,幾不可能。”
長天皺眉:“所有?”
“嚴格來說,并非所有。”月娥的回答很公式化,“你和陰九幽曾進入蠻王陰無殤的地宮,在那里觸發了準神器血肉熔爐啟動的機關。這件準神器就是用蠻祖的手掌制成的,從這個角度來說,皇甫銘不可能集全蠻祖的全部殘骸。”
血肉熔爐乃是蠻王下令煉制的,不管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這件準神器都被陪葬了好幾萬年,后來被長天持有的神魔獄所吞噬。因此神王的確是再也別想找回自己最后那一截手掌了。
這就像拼圖少掉的那一塊,因為它,拼圖再不完整。可是眾人不清楚,少了這么一只手掌,會對神王構成多少影響?
長天坐直了身體:“這樣說來,想弄明白神王修煉的極限,就必須摸透真命之體的特性?”
“可以這樣說。”月娥點頭贊同,身形慢慢從鳥背上消失,只剩下空蕩蕩的一句話,“柳青璃很快就會來找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南贍部洲不能沒有…隱流…”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就不在這里多呆一秒。
海勒古沒有隨她一起離開。柳青璃要去哪里,他就會在哪里。長天目光掃到他身上:“柳青璃為何偷走鎮壓神山的法器?”
偷走法器、解開神山封印、禍害數千萬凡人,天道才是幕后黑手,柳青璃不過聽命行事。然而天道不會說,所以他不問月娥,問牢牢護住柳青璃的海勒古。
既然后面雙方要合作,他就要看到海勒古的誠意。
海勒古聳了聳肩:“自然要用于戰爭了。你以為,單憑你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殺光蠻人?”
這話里的信息量可就大了。連金烏都放緩了飛行速度,豎耳聆聽。
“什么意思?”
“這件東西于我們最后擊退蠻族大有作用,亦是天道布下的后手。”海勒古苦笑一聲,“好了,再多問我也答不上。我知道的就是這么多,已經和盤托出。”
話音未落,天邊掛出兩道霹靂,好巧不巧就砸在金烏身畔。這頭黑色大鳥周身藍白電光噼啪作響,雖未受傷,但看著好生嚇人。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天道降給海勒古的警告,讓他莫再泄露天機。
長天自然不當一回事:“只有柳青璃知道?”他就知道,天道不可能放任蠻人入侵南贍部洲而毫無準備。
海勒古暗道一聲“不好”,這家伙該不會是想對柳青璃下手?他趕緊干咳出聲:“她也是一知半解,否則怎會解開神山封印?中京被鎮,凡人家破人亡,數千萬人背井離鄉,她事先不知竟有這般嚴重后果,為此還找上月娥理論一番。事后她與我說過多次,這絕非她本愿。”
“是么?”長天反問他,“她怎么知道,這一次不會造成更大災禍?”從神山取走鎮壓封印的寶物只是第一步,就害死了數百萬人,誰曉得天道在策劃什么?以他對天道的了解,這東西從不將生靈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它真正在意的,只有本界的規則不受破壞。
說白了,它只關心自己的存亡。
“她不知道。”海勒古抬頭與他對視:“我也不知,撼天神君竟要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長天不顧旱魃話里濃濃的諷刺意味:“世事如棋,我們都不過是盤上的棋子。”他挑了挑眉,“我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不會被當作棄子拋掉。”
海勒古哈哈一笑:“睥睨天下的撼天神君,現在竟然會害怕會被當作棄子?哈哈哈…”
長天扯動嘴角一笑,卻是意味深長:“你不怕?”
海勒古不笑了。
他怕,但他怕的不是自己享受這等待遇。
虛泫聽了小半天,忍不住道:“既然與天道化身又有協議,巴蛇你回去打算怎辦?”
“撤軍回西南。”長天的回答言簡意賅。
其他人都是一呆:“真撤?”
“我與蠻祖的契約不能違背,否則小閑就有危險。”長天說得理所當然,“自然要如約撤軍。”
海勒古不滿道:“那么你和月娥的協議…”
“走一步算一步。”長天打斷他,“你不肯和盤托出,也莫怪我只說三分話。”月娥其實表態清楚,這頭旱魃給天道辦事,是天道罩著的人了,要巴蛇不可為難他。
就像寧小閑所言,一段時間內只樹一個敵人。現在他需要一切助力以救出妻子,并不想在這時得罪天道。
海勒古知道這家伙心計深沉,他既然有求于天道,那么至少也會守諾…真好奇這家伙要怎么在兩個完全相反的契約當中左右逢源,做到并行不悖?
虛泫輕嘆一口氣:“南贍部洲又要大亂了。”其實他煩惱的不是整片大陸,而是他自己。隱流這么一撤軍,他也很彷徨啊,原本他的協議是和寧小閑訂立的,現在她人都被擄走了,巴蛇又要歸隱山林,那么他身為趕來助拳的海妖,又該何去何從?
長天看穿了他的想法,低聲道:“隱流必會卷土重返。”
金烏再一振翅,多思樓所在的危崖就已出現在地平線了。
此時陽光明媚,冬雪初融,不曾遭戰火肆虐的森林看起來一片和氣。但是天上飛行的幾名大能都明白,南贍部洲即將掀起軒然大波。
黑暗即將降臨。接下來的日子,對所有人來說都會很艱難。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