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笑容,肅然道:“神魔獄中的封魔球關得住一般魂魄,卻怕是鎮不住陰九幽這種家伙。≒雜﹤志﹤蟲≒我早在雁沙崗大戰結束后,就拜托公輸昭特制一枚鎮魔球,以便日后關押陰九幽。時隔半年,他終于將其他材料都找齊,只要得了大衍鼎的銅片就能開工。”
他一低頭就望見了寧小閑眼中的擔憂,當即安慰她道:“當然,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就算拿不到定魂銅,若按公輸昭原計劃打造鎮魔球,橫豎陰九幽也出不了神魔獄,只要小心看守,應該也出不了什么亂子。”
靈浮宮依舊還是不夜城,繁華榮盛一如平日。
虬公明這兩天卻有些神不守舍,除了要求海城的兵力布設增加三倍之外,他還取得了家族長老會的同意,危急狀態下可以開啟靈浮宮的結界。這是龍祖留給靈浮宮的又一道護身符,開啟之后有銅墻鐵壁之效,能將道行低于昔年黃龍的敵人擋在門外。不過這寶物總共只能使用三次,如果這一回用掉了,那么黃龍結界就還剩下最后一次機會。
這本是靈浮宮最后、最強大的防御手段,但這一回的假想敵實在有些特殊,虬公明對黃龍結界的信心,頭一次動搖起來。
這一天他走回寢宮,半路上有大總管迎了上來。虬公明眉頭緊鎖,依舊要問一句:“小少爺今日如何了?”
“脾氣不好,任誰知道自己要被判去流放之地,心情都不會好的。”這大總管的原身是頭儒艮,人形也是黑黑胖胖,“宗族會這兩天催促得緊,今天之內就要將小少爺的鱗片拔掉,隨后押解到南海黑水絕域,流放三百年。”
“可惡!就算毒龍涎是祖傳至寶,我孫兒也不應遭如此對待!”虬公明怒道,“嚴兒的鑄形神通正到緊要關頭,被拔去全身鱗片,那道行就算廢了!”虬族龍鱗與血脈相連,一旦被拔盡,道行會大幅度倒退。虬嚴修為尚淺,承受力更差,被拔走一身鱗片說不定就當場斃命了。
總管苦笑道:“上一次族議原本定了五百年,您也在場的。后來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減至三百年。大長老說,盜竊宗族至寶毒龍涎是死罪,那寶物連您也才能使用兩滴而已,如今降到了這等責罰,已經不能再減了。”
“重點不在于流放的年數,而在于嚴兒不能被拔鱗!”虬公明低聲道,“把我那套丹霞珠拿去,送給大長老吧。無論如何,再寬限兩天。”
總管小心道:“您寄望在撼天神君身上?恕屬下直言,那一位怕是不好惹,他要真追回了盒子打開來看…”
虬公明嗤笑一聲:“當初聽說能追回毒龍涎,宗族會的長老們都同意了我行使這驅虎吞狼之計。那一群尸位素餐的老東西整日價只知在靈浮宮享福,和陸地隔絕已久,怎知巴蛇的脾氣和能耐?”他頓了頓道,“你不用擔心,巴蛇若是到來,我自有辦法應付。”
兩人又低聲商量幾句,總管即告退了。
虬公明走過一叢七彩珊瑚影壁,才踏入自己的寢宮。
他的地盤,自然比海城多數地方的景致都美。可是走著走著,他就覺出了不對勁來。
這里原本有各式婢女奴仆,三五步就能見著一個。不過他從門口走到中庭,竟然半個人影也沒有。
偌大的寢宮靜悄悄地,靜得像墳地,連平日里在海草上嘻戲游耍的五彩魚群都不見了。
虬公明的眼睛亮了,神情也變得謹慎起來。
這時候,中庭有一叢海草突然簌簌晃動。
它位于西北角。那個方向的庭徑,是通往書房。
虬公明再不遲疑,沿著小徑走向書房,渾身的仙力盡都提起,防止暗處的敵人偷襲。
不過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這一路上都太平得很。
他面上的神色卻變得更加警惕。
果然走進書房之后,寬大的書桌后面坐著一人,黑發黑袍,正在提筆寫字。
這人在灑金箋上寫了個“隔”字,隨手扔到地上。紙箋翻飛中仍是墨跡宛然,虬公明能看到這個字虬勁桀傲,鋒芒畢露。尤其最后一筆如刀如劍,帶著森森殺意。若說字如其人的話,那么這人的心情現在大概是很不好。
字箋落地的瞬間,有金光乍起,向四面八方推卷而出,瞬間就覆蓋了整個書房,將之與外界完全隔離起來。虬公明已是仙人境界,更是能感知它的威力奇大,恐怕自己撞上去都撞不破。
也就是說,這結界當中的人就算撞得頭破血流、吼得聲嘶力竭,外面也察覺不到半點。
在這書房當中,他沒有后援,只得獨身一人面對這憤怒的來客。
他很清楚,一個應付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他不敢耽誤,深吸一口氣即鄭重道:“撼天神君,請容我解釋!”
書桌后這人正是長天,他順手在桌上放了個沙漏,面無表情道:“你有十二息時間。”
這沙漏甚是精致,用的也是最純凈的南海白砂。可它只是案頭上一枚小小趣物,的確是從第一粒砂子落下來直到漏完,不會超過十二息。
虬公明也知道這頭神獸既然悄無聲息地潛入這里,而沒有驚動整個靈浮宮,就是給了他轉捩的余地。其實像這些老謀深算的人物,明擇而決斷,鮮少被自己的情緒左右。長天沒有氣勢洶洶地以真身進犯靈浮宮,就是因為這樣大動干戈未必有用,一時報復或許爽快,給心上人煉藥的孟婆湯卻依舊沒有下落。
可是這整個書房內都充斥著巴蛇凜烈的氣勢,真稱得上法度森嚴、殺氣盎然,可見他是真真切切惹惱了這頭神獸。若非還要從他身上找出孟婆湯的下落,他毫不懷疑這以殘忍冷酷見稱的巴蛇會將他吞掉。
他只要說錯一個字,今日就休想活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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