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將問題答了,兩位大人或有辦法,解決你現下的困境。”
他是整個殷府的頂梁柱,對殷天遙這樣的后輩來說,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既是如此說來,殷天遙心下立刻大定,怯怯地轉過來望向另外兩人。涂盡自不必多說了,在他眼里如同閻王一般,寧小閑看起來卻是嬌俏可人,比他前些日子偷溜出去看到的自己的未婚妻還要甜美呢。
他多看了兩眼,立刻就被涂盡射來的眼刀嚇得眼觀鼻、鼻觀心,再不敢多瞧,耳聽殷承安溫聲道:“將你…的遭遇都說來,不得有半點錯漏。”
其實涂盡可以使用搜魂之術來讀取他的記憶,只不過當著殷承安的面對他后代施術,這舉動甚是無禮。殷承安當然明白這一點,因此才要殷天遙和盤托出。
雖然魂魄不需要呼吸,殷天遙還是依著生前的習慣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鎮靜下來,重想過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道:“清游早說過,在我成親前要再作東請客一回,所以前日我就去了匯春樓,同他們看戲吃酒。結果才聽到一半,外頭就傳來了哭罵聲和尖叫聲,連戲子的長調都蓋不過去。樓里的小廝去外頭查看情況,突然急匆匆跑回來喊‘仙人殺人,一路殺過來了,大家快跑。’唔,其實我不知道他要說的最后一個字到底是‘跑’還是‘逃’,因為他話還沒說完,就有個寒光閃閃的東西飛過來,把他腦袋削掉了半邊。”
“這一下誰都知道外面變故突起,大家四散逃跑。清游他們往外頭跑了。但我知道匯春樓后廚還有個小門直通一條暗巷。我想那里會比較安全,所以就從那條路逃走了。”
“我一邊逃,一邊聽到后面傳來了很多人的尖叫和慘呼,大概是外面行兇的仙人也跟進來了,這其中好像也有清游的聲音。我不敢回頭,奔過后廚的小門就拐進了巷子,后面果然沒人跟上來。”
他苦笑了一聲:“我還以為自己逃出生天了。可是在巷子里才奔出去幾步。就有個仙人從天而降。落到我面前。我正要求他饒我性命,眼前就有亮光一閃,隨后胸口和肚腹疼得要命。像是被割開一樣疼!”
“這個仙人還踹了我一腳,然后在我身上一陣亂掏,將翠鯉、玉帶和其他值錢的東西都搜出來,隨后飛走了reads;顏控日記。我低頭看。才發現胸腹果然被剖開好大一個口子,鮮血咕嘟咕嘟往外冒。”
聽到這里。寧小閑和殷承安互視了一眼,均知道這是兇手出刀太快、法器鋒銳的緣故,所以殷天遙被傷了多處要害,卻沒有暴斃當場。
“我想自己一定會疼死。可是我真的不想死啊。我明天還要成親呢。我向燕神祈禱,求它救我一命。”魂魄流不出眼淚,不過殷天遙的聲音里還是帶上了哭腔。“可是這個念頭還沒轉完,眼前突然一黑。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這回是寧小閑開了口:“然后呢?”
“后來我一直昏昏噩噩,像是醒了,又像還在沉睡,卻睡得很不安穩。我想睜眼,但眼前總有個影子晃動,將我死死按住,不讓我清醒。”他望了涂盡一眼,目光中寫滿了敬畏,“再后來…再后來,這位仙人把我叫醒了,我就看到您幾位神仙了。”
在場三人都知道,他所謂的昏噩狀態,就是魂魄已經被塞進了湯圓的軀體當中。和長天、陰九幽這等大能不同,殷天遙的魂力微小,對外界的感知也很薄弱,被困在湯圓的識海時,甚至都沒能自我蘇醒過來。想來湯圓自己的魂魄也是一樣,也在無意識地和他競爭身體的主導權。
可是兩人魂力相差無幾,斗了個旗鼓相當,誰也拿不到控制權,所以這具軀體就昏睡不醒了。
涂盡問出了重點:“在你失去意識之前,可有其他人靠近你?”
殷天遙搖頭:“沒有。從強盜仙人離開之后,那巷子里就剩我一個人…等死。”
這答案其實并不令三人意外。他不過是個凡人,修仙者至少有一百種方法靠近他而不使他知曉。
涂盡又道:“那么你死前,可曾注意到周圍有任何異樣,比如空氣流動得更快,有古怪的氣味,或者有古怪的東西出現?”見殷天遙嘴巴微動,又提醒他,“聽好了,但凡有任何異樣,你都要告訴我!你先別忙著回答,好好想想再說。”
這一回,殷天遙瞑思苦想了很久,最后還是頹然道:“什么也沒有。那巷子里靜得像墳場,到我死之前,什么東西都沒改變過。”
涂盡望著殷承安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親自確認一下。”
殷承安也知這是惟一辦法,只得點頭。隨后涂盡手掌上移,捏住了殷天遙的頭部。從寧小閑的角度看過去,當能望見他的五指鉤起,一點一點沉入了殷天遙的顱內,好在后者現在是魂身,看起來也不大嚇人。
稍頃,涂盡才將手抽回來,向寧小閑搖了搖頭:“如他所言,未有人近,也未見異狀。”
寧小閑還未說話,這房|中突然響起了嚶嚀一聲,若有若無,卻是女聲。
殷天遙嚇了一跳,顫聲道:“有,有鬼!”
他的神情滑稽,殷承安沒好氣道:“那是鬼嗎,也不看看你現在的模樣!你先前占了人家的身子,現在是湯圓自己醒過來了!”
占了…人家的身子,他老人家一定要說得這樣歧義、這樣色|情么?寧小閑用力抿了抿唇,不好在這么嚴肅的場合笑出來。
殷天遙大概也想岔了,啊了一聲,臉上害怕的神色卻褪了下去。
果然三人一魂回頭看去,床上的姑娘慢慢睜開了眼,目光朦朧。她先前始終昏迷,乃是身體里面住著兩個魂魄。現在殷天遙的魂體被涂盡推了出來,她沒了競爭對手,自然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體,慢慢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