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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7章 內訌

  這就耐人尋味了。頂點小說,長天做事,甚少這樣藏頭露尾,除非所圖者甚大。

  長天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反問她:“廣成宮覆滅已然不遠,你可知我為何要畫蛇添足,答應靳絲雨的條件?”

  她搖了搖頭。

  靳絲雨開出來的條件雖然動人,卻不是必不可少的。長天就算不同意,聯軍也能將廣成宮拿下來,只不過耗費的代價大一些,死掉的人多一些罷了。

  長天徐徐道:“靳絲雨雖然活了千來年,對這樣大型的戰爭卻無甚經驗,居然以為這種戰爭的結果是可控的。她大概以為,只要和我談妥了條件,事情的發展就能按照她預想地走下去。”

  寧小閑一驚:“還有變數?”

  “哪有那般簡單?”長天冷笑道,“你以為我真礙于大陸盟約,不敢對廣成宮出手?不愿打草驚蛇罷了。如今蛇已出洞,我便需要靳絲雨的幫忙。至于后面的戰事發展,誰能說得清楚呢?”

  寧小閑聽到這里,也明白了個大概:“蛇…指的就是方才使出巨眼法術那人?唔,你自己的本尊就是蛇,老是拿蛇來當比喻真的好嗎?”

  他在她腦門兒上打了個爆栗,疼得她一縮:“什么巨眼法術,那叫作探知之眼,我教你辨認蠻族術法時不曾提過?”

  “呃。”她在腦海中翻尋許久,才找到探知之眼的資料。那的確是很高級的一門訊查之術,能將施術者的視線調集到指定地點來。并且難以被欺瞞,可惜她只記得這些了。

  她不是個好學生啊,愧對長天的殷殷教誨。寧小閑訕訕。不自覺地挺了挺胸,結果換來兩人齊聲抽氣。他忍不住用力深挺一下,寧小閑一聲呻|吟都溜到口邊了,硬生生又咽了回去,飛快地從他身上爬了起來,怒道:“安分些!”

  長天:“…”

  她也知道,長天今日的表現實是有些反常。此時正值廣成宮之役的最后攻堅階段。無論是他還是她都不應該擅離職守,為什么他會挑這個節骨眼兒帶她來圓當年的承諾?這種事原本就是最不著急的,除非…

  除非接下來有事發生。并且他并無把握自己能夠應付下來,才會提早將這個愿望了結。寧小閑想到這里,心里頓時一陣恐慌。方才長天向她求歡,雖說平時她也常常吃不消。卻能察覺出他異常亢奮。對她的需求近乎野蠻和苛刻。她已經不是從前那樣不識情事的青澀姑娘,自然知道男人出現這樣的變化,只能說明他心中壓力巨大,亟待排解,又或者全神貫注、躍躍欲試。

  方才長天表現得太過兇悍,即使在最投入時,一雙金眸也是厲光四射,顯然他的情況應是屬于后者了。

  在這世上。能令他如此戰意高昂的人,簡直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果然長天眼底漾開一絲冷笑。薄唇當中跟著吐出了一個名字,隨后道:“我們早已分析過,蕭寄云雖然道業有成,修成了真仙,但此人于外事上拿不住主意,生性就難成大事。這一回他主張力戰到底,竟是異乎尋常地堅定,其中不是有些貓膩么?”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她這一瞬間還是感覺到眼皮亂跳。原來這家伙已經回來了啊,那廣成宮這一戰最后鹿死誰手,還不好說呢。有靳絲雨幫忙,長天就能將真正的決戰大幅度提前,對于保留隱流妖軍的有生力量大大有益。

  寧小閑嘆了口氣:“怪不得你要答應靳絲雨的條件,若讓這家伙發現她和我們聯系過,那可真不好辦了。這女仙也當真是將風聞伯恨之入骨。”靳絲雨此舉,可說是公仇私怨一起了。作為廣成宮的尊者,她仍希望力挽狂瀾,將門派從戰爭的泥淖中拖出去;作為蕭寄云的發妻,她對風聞伯這個私生子的身份更覺礙眼。

  如果風聞伯行得正坐得直也就罷了,她再有不滿也只能表現出當家主母的風度。偏偏這家伙和中古大戰的罪魁禍首勾結在一起,眼看又要把廣成宮的萬年基業都毀于一旦,這種情況下,她想除去風聞伯就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清君側,救門派。

  交出風聞伯,保廣成宮香火接續;交出風聞伯,同樣能給她自己出了心頭這股惡氣,拔背上那根芒刺。就算蕭寄云因此怪責于她,她也可以是大義凜然:我所做的一切,皆為了廣成宮。頂著大義的名份向蕭寄云、向風聞伯復仇,寧小閑設身處地替她想,若是換了自己,恐怕也抵不住心中這個惡念。

  靳絲雨修仙千余年,可謂道心堅定,到頭來仍然走不脫一個“妒”字。她終是無法像尋常婦人那般,為了安家寧宅而委屈求全。寧小閑橫眉,伸手戳了戳長天胸口:“日后你若敢負我,我的報復必然比靳絲雨還要狠辣十倍。”

  “不妨事。”他帶著惡意說出這三個字,果然看到她臉色漸漸脹紅,像是恨不得撲上來又啃又咬。饒是心中另有思忖,他也忍不住放聲長笑。

  女人這種生物實在麻煩得可怕,他有一個就夠受的了,何必再給自己找不自在?眼前這個還是段數極高的惹禍精,幾乎讓他操碎了心啊。從她踏上西行路至今,他說過的話已經快要比過去數萬年來加在一起還要多。

  兩人玩鬧了一會兒,她才漸漸收起了笑容,伸手輕撫他的面頰:“長天,我要出營,往東北方向走一趟。”

  握著她細腰的手掌頓時一緊:“去哪兒?”

  “如果真是他,我們還要作些準備。你忘了?”她在他耳邊低喁幾句。

  知道她不是貪玩,他俊顏稍霽。卻仍不悅:“這戰斗太過危險,我自會解決,怎能讓你插手?”她若是摻和進這個層級的戰斗。一著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他怎敢讓她犯險?

  “有備而無患。你明知此物一定有用!”她抱著他的脖子撒嬌道,“橫豎那地方也不遠,我讓七仔載我們前去,只要九日…”她一邊留意長天神情,見他臉色一沉,“不不。只要六日即可往返。”七仔道行大進,表現出來的飛行速度也越發迅快了。

  見他眸光沒有原本那么堅定了,她趕緊再加一把薪火:“再說。有它在手,我就自保有余。屆時你可以放手而為,不須來顧我了。”

  這句話的確打動了他。到時戰斗兇險,他或許再分不出神來照料她。那戰場上應有仙人參戰。她有自保之力當是最妙。

  所以他只得深深嘆了口:“同行的還有誰?”

  她嘿嘿一笑:“戰事吃緊。白掌門要坐鎮朝云宗,無法與我同去,所以…。”

  “所以就你和七仔?”

  她心虛道:“…是。”

  “不成。”他說得堅決,寧小閑肩膀頓時垮了下來,卻聽他繼續道:“讓瑯琊與你同去。辦完之后即刻返回,不得在外逗留。”

  “省得啦。”她喜得在他兩頰上吧唧吧唧各親了一口,“你真好。大人,您看您是不是把我背上的如影隨形咒解了?”

  見她笑得諂媚。他低哼一聲,在她背上輕輕一抹。她頓時覺得渾身都松快了很多,似乎有一層輕而薄的無形枷鎖被輕輕按破。

  隱仙峰上。

  代表著插翅難飛領域的淡紅色光罩破滅不久,隨侍的道僮即看到蕭寄云從大殿深處走了出來,于是趕忙端上熱騰騰的茶水,畢恭畢敬地端到蕭寄云身邊的案幾。

  在道僮崇拜的目光中,這位大真仙的臉色卻一直不好,大概是茶香裊裊飄來,他信手拾起來喝了一口,突然皺眉道:“怎么這般苦?”

  他這么一皺眉,僮兒即低頭小聲道:“仍是三錢‘雪地青’,山后取來的泉水煮了一炷香功夫,不多也不少。”

  蕭寄云最喜飲“雪地青”,多年來未有一日間斷。

  雪地里能長茶樹么?那自然是強人所難了。其實這東西雖然外形像茶,煮泡的方式也和茶葉相同,但它卻不是茶,而是大冬天里扒開積雪之后,常常能在凍土和巖石上發現的一種青色的植物——地衣。蕭寄云幼年喪父,家境困頓,冬季時常找不到吃食,饑餓難耐。這時母親不得已學鹿、牛那般,刨開厚厚的冰雪尋找地衣裹腹。

  后來他拜入廣成宮,一腳踏上仙途,終于可以永別凡人的困苦生活。不過他心中時常感念兒時遭遇,也記得地衣令他們母子二人在大雪紛飛的時節能夠存活下來,因此他后來雖然修道有成,卻嗜“雪地青”,這就是將地衣采集來曬干、炒制之后做成的茶葉,味道自然比不得真正的茶水,有地衣天然的苦味,可是他往往就能從這獨特的味道當中嘗出甘甜來。

  偏偏今日的茶水,真是一苦就苦到了心里,比黃蓮尤甚。

  聽了小僮的話,他也知道這多半是和自己的心境有關,揮了揮手,意興闌珊道:“下去吧。”

  相由心生。他對自己人苦笑道,嘗雪里青而只得其苦,你這是著相了啊。

  此時殿中已再無旁人,蕭寄云手握茶杯,一口一口品著杯中茶的苦澀。

  插翅難飛領域終于堅持不下,就此消失。一起破滅的,還有廣成宮繼續支撐下去的希望。

  蕭寄云知道,廣成宮走到今日這步田地,他要負起十之七、八的責任。他能修到真仙之境,足以說明道心之堅定,世所罕有。不過堅定這種東西,從另一方面來講就是固執了。也正因他的固執、他的一意孤行,廣成宮才錯過了一個又一個保全自己的機會。

  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脫離了他的掌控。這短短數月來戰事的變化之繁復,讓他這樣原本習慣于心想而事成的大能都感覺到了力不從心,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正在主導著這場戰爭,要令廣成宮在其中越陷越深。

  他正自出神,前殿突然傳來了輕微而繁復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有數十人正往這里疾步而來。

  果然過了一小會兒,他靜坐的這座側殿外頭當即傳來了聲響,似是有人爭執,先前給他燒水煮茶的童子奔進來,帶著氣喘道:“大尊者,諸位、諸位師祖師叔突然前來…”

  話未說完,蕭寄云已經點了點頭,將他揮退。

  緊接著,就有人推開沉重的大門,逕直走到他面前、站定。

  進來的人至少近三十個,都是一言不發地走到他面前,不動也不言。

  隱仙峰是廣成宮主峰,基石所在。而他現在所在的留仙殿,則是他自海外趕回廣成宮之后的固定居所,平時殿內清靜少人,進出的修士們都恨不得踮起腳尖,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才好,免得打擾了這位大真仙。

  像這般數十人齊闖留仙殿,那是從未有過之事。

  這些面龐都是熟悉已極,平素在廣成宮內也都是重權在握。可眾人不說話,蕭寄云也不吭聲,只舉著茶盞輕而慢地啜了幾口。

  他護派數千載,畢竟積威深重,這群人本為興師問罪而來,可是到了這里見著他的面,原先的一腔火氣突然就弱了三分。

  眼前這一位,終歸是真仙之尊,豈可輕慢?

  側殿當中,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過了十幾息,領頭的幾人當中終有一個忍不住道:“大尊者,領域已破。”

  “我知。”蕭寄云放下茶盞,“諸位還不去備戰,反倒來這里作甚?”

  “我們此來…”這人目光從身后眾同僚面上掃過,才面向蕭寄云道,“望大尊者指點廣成宮一條生路。”

  他的語氣沉重,又免不得帶上了窮途末日的悲痛。也由不得他不沉重,目前廣成宮的局勢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那就像被剝掉了硬殼的穿山甲,再是負隅反抗,也不過拖得一時,恐怕最后還是免不了被人清燉或紅燒的下場,還要賠進去門下大半子弟的性命。

  只聽這位大尊者緩緩道:“生路,自然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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