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說來,寧小閑很可能往相反的方向去了。”他揮了揮手,眼前的沙盤上就有流沙飛起,自動聚成了廣成宮駐地的地圖,有山有谷,有水有樹,精細入微。他指了指浚河南部和東南部的幾條河段,“或許往這里去了。”
靳絲雨看了幾眼,冷冷道:“她傻了么?那里河道彎窄,河水淺薄,又沒有分支,往那里去不是自投羅網?”
風聞伯在沙盤上輕輕一點:“確是如此,不過這里離邊界也近。”
靳絲雨道:“再近也有七十里之遠,那一大段距離草木稀疏低矮,卻要如何才能躲進我們的搜捕?”她望著沙盤上往北而去的逃亡者的路線,總覺得這人選取的線路雖然彎曲多變,但大方向上卻是目的明確。她突然皺眉道,“這人行進的方向,很有些不妥。我看倒像是往…”
話音未落,東南方向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這一次爆炸源離他們更近,因為不僅是眾人耳膜都被震得疼痛不已,連足下所踏的大殿都輕微搖晃。要知道,這里的建筑都以神通加固過,比金澆鐵鑄還要牢固得多。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晃動,只能說明兩點:
一,這爆炸的威力實在巨大。
二,爆炸的中心位置,離隱仙峰很近。
這聲音,廣成宮人記憶猶新,兩天前五老峰上也發生過這么一次,正是震山蠱的獨特聲響!再結合發生爆炸的這個方位…
靳絲雨色變,叱了聲:“不好!”已然同時施展身法,往東南方向趕去。
都仙峰,就位于隱仙峰的東南方位。
更重要的是。它也是廣成宮最后一處藏有靈石的秘境所在!繼五老峰、虎嘯峰被聯軍派進來的死士雙雙端掉,都仙峰秘境就顯得尤其重要,那時廣成宮對它也是重點防守,堪稱滴水不漏。
問題是,原本守衛都仙峰的最強大力量,就是鎮守隱仙峰的蕭寄去,兩峰之間距離很近。他的神念可保都仙峰無人能劫。可是現在。蕭寄云由于要掌控基石填平浚河,已經遁入隱仙峰內,不能再用神念保護都仙峰了。
也就是這么兩、三個時辰的疏漏。都仙峰居然又發生了大爆炸!它是廣成宮大批靈石的最后庫藏了,若再出點意外,插翅難飛領域無法開啟,要守住這片駐地真要拿人命去填。
誰也料不到。在三名仙人、一名真仙的追捕之下,潛進來的細作居然還敢返身前往都仙峰。覬覦廣成宮的最后一處靈石秘藏之地!
這人,真真是不要命了!
風聞伯此刻心里自然也是急得亂麻一般,卻知道不可表露出來,因此面上依舊鎮定道:“莫慌。都仙峰上確有爆炸,可是秘境未必就被炸掉了。靳尊者既已趕去處理,大家安心等待就是。”
話音剛落。外頭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一名探查消息的修士跨入。面色焦急。
修仙者平時皆是氣度超然,行路無聲,他腳步放得這樣重,顯然是心緒太過紊亂。他向風聞伯行了一禮,嘴皮子動了動,旁人沒有聽到聲音,卻見風聞伯面色微變,顯然兩人正以傳音交談。
這么說了幾句之后,那名探子才躬身匆匆退下。不等風聞伯開口,場中就有長老不陰不陽開了口:“到了這等關鍵時刻,掌門要是有甚密報也該拿出來和我們共享才是。”
自從聯軍圍攻廣成宮駐地開始,反對風聞伯的聲音就漸漸大了起來。畢竟廣成宮不像隱流、奉天府那樣軍隊作派,主帥說一不二,修士之間私下里時常討論戰事上的不利,并且風聞伯的掌門之位原本就得來不正,在座的高層哪一個不知道?加上風聞伯的嫡系淵善軍又在十二里鄉全軍覆沒,頓失強有力的支持,因此反對他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幸好蕭寄云依舊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尚無人敢明目張膽地站出來挑釁他的權威。
風聞伯長眉一軒,忽略心頭不快:“事無不可對人言,方才探子來報,浚河上游水位暴漲,灌入下游。”
底下有長老即道:“蕭尊者既然動用了基石填河,河水原本就會漲灌,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
“若只是普通的河水上漲,那確無大礙,不過是淹沒兩岸土地。”風聞伯轉身擺弄沙盤,將浚河全境都調了出來,在眾人面前放大,“可是這一次,這一次不同!有一波在高空都可見的大潮從上游出發,沿著河道一路狂奔,經過赫蘭峰的時候,水位已經漫到了岸上三丈。這倒也罷了,可是當它經過四十里外的青珺峰,最前方的浪頭已經高達四丈!守山的弟子見了,這才覺得不好,趕緊來報。”
這名長老仍是茫然:“不過是一波大潮,有甚好憂心?”這群長老尸位素餐太久,連見識都比不得一名普通弟子了。
站在一邊的陰九幽分身眼中有譏嘲之色一閃而過,就聽風聞伯道:“照這態勢發展下去,大潮經過下游的窄小河道時,浪頭可能會進一步抬高。”他在沙盤上擺弄了幾下,尤其放大了南段的幾個灣道,“若我們料得不錯,此刻水線應該已經推過了虎嘯峰河段,這里河面寬廣,浪頭未必抬得很高。可是再往下走…”他的指尖慢慢劃過浚河接下來的幾條河道,瞳孔突然微縮,“這河道就越來越窄了,等到了洄龍灣這里,就是常年溢洪了。”
他重重點在洄龍灣的位置:“若我是寧小閑,一定會留在這里!”
底下有人忍不住道:“寧小閑原本是凡人出身,入道才多少年,她就算有未卜先知之數,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算到洄龍灣必有大潮?再說,浚河流經虎嘯峰之后就分作四支,也只有最南端的支流會匯入洄龍灣,那時水量也算不上豐沛了,她還能搗出什么花樣…”
這話還未說完,眾人突又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傳來了極細微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