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邊緣鋒利得有若刀片,顯然是強行被拗斷的。
虎嘯峰秘境里面常年氣溫適中,雨水紛繁,怎么會有冰?她霍然抬頭瞇眼望去,果然見到坑底的礁巖之間,也多有這樣微弱的光芒閃動。
冰晶,不止出現在她腳下這一處。
終于,有個最不可思議的念頭閃進她的腦海:對方是不是將整片湖水冰封,而后一起帶走了?
那的確省去了挨件寶箱撿取的功夫,可說是立刻化繁為簡。可是要將這么多寶物作為一件整體打包起來,哪里是區區海納袋可以裝得下的?
對方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在此多想也無益。靳絲雨重重嘆了口氣,重新越過了秘境通道,從井中躍了出來,隨手招來一名弟子問道:
“方才誰來找過裴老?”
太上長老垂詢,這名弟子激動得滿面通紅,一時吶吶不能成言。倒是站在一側的伙伴代他答道:“是矍清明矍長老、聶云娘聶長老,還有姚定遠姚師叔!”
是矍清明這一組人!按理說這三人是蕭寄云欽點的押送靈石的長老,已經執行這任務多次,無論是忠誠度還是修為都不該有問題才對。可是照目前情況來看,還是要將這幾人拿來好好問個究竟不可。
“多久之前?”
這名弟子想了想:“也就半炷香之前。”
靳絲雨秀眉一皺,傳令下去:“將這三人帶來見我…不,等等!”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她突然想起了風聞伯身邊那個陰九幽化身,就曾在一次會議中提到。聯軍當中的確有人掌握著極不可思議的一件法器,只要有充足的靈氣支撐,那其中幾乎可以容納整個乾坤。
她當然知道掌握了這件神器的人是誰,并且她們之間還有過一面之緣。
靳絲雨突然冷靜下來,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微笑:“寧小閑呀寧小閑,莫不是你自己跑進了廣成宮的地界?這可真叫自投羅網!”伸手在面前的虛空一抹,即有一面冰鏡迅速凝結成形。
她輕輕敲了敲鏡子邊緣。鏡面很快就從白霧濛濛的狀態變作了澄清一片。隨后蕭寄云的面龐就出現在鏡中。這樣千里傳音的神通,在她這樣的仙人手里用出來,原本就是小菜一碟。
靳絲雨的話言簡意賅:“虎嘯峰秘境也被盜了。里面所有物資連同湖水全部消失。”在蕭寄云勃然色變的同時,她迅速接下去,“出手的,很可能是隱流的寧小閑。她半炷香之前才潛進秘境。如今還走不遠。”
蕭寄云微愕:“你確定?”
“十有七八!”她考慮了這么會兒功夫,越發覺得有把握。“就算以海量著稱的海納袋,也絕無可能同時帶走這許多物資。我想來想去,惟有借助一樣東西才辦得到。”
“寧小閑手里的神器——神魔獄!”靳絲雨越發肯定,“這樣的寶物。她決不可能借給第二個人用。所以潛入秘境又能帶走所有物資的,非她莫屬!”
聽到這里,蕭寄云突然放聲長笑:“好極。好極。竟然是她!撼天神君犯糊涂了么,竟舍得派她出來!”靳絲雨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聽到他這樣開懷大笑了。“拿下她!我倒要看看,撼天神君是要美人還是要江山!”撼天神君對這妖女情深意重,早已傳遍了整個南贍部洲。眾說紛紜中自然添油加醋,不過廣成宮有自己的情報渠道,他自然知道這流言決不是空穴來風。
那頭神獸當年既然肯為這妖女屠滅四十萬修士,那么現在廣成宮如果以她的性命要挾,聯軍會不會退避三舍?
這個念頭真是太有誘|惑力了,值得一試哪。
從這個角度而言,寧小閑此人的價值,可比他那一整個秘境的靈石還要大得多。若是以此為餌,能釣上來她這條大魚,哪怕餌被吞個干凈,他蕭寄云也是千肯萬肯的。
靳絲雨這時已經冷靜下來,聞言淡淡道:“那你還不動手?”
在自己的地盤上清理細作,這并不違反大陸盟約。所以,蕭寄云此時才真像是被解了枷的猛虎,可以百無禁忌!
他哼了一聲道:“莫急,她逃不出去。”
靳絲雨一伸手,冰鏡即消失在空氣中。
她剛剛旋身邁步,打算追擊而去的時候,原本已經不省人事的裴于遠,突然睜開了眼!
他一直倒臥在側殿后方的墻根陰影里,離古井約莫是四、五丈距離。這里發生變故之后,聞聲趕到的廣成宮弟子自然也探查了他的情況。這些人將他翻過來之后發現是守側殿的孤老頭子,并且已經奄奄一息,于是給他喂了幾顆丹藥。
可想而知,裴于遠的傷勢連靳絲雨都束手無策,這些年輕弟子手里又能有什么奏效的好丹藥了?自然是喂下去沒有半點反應。不過裴于遠自從丹田被毀之后,性格變得極孤癖,平日深居簡出,和這些年輕弟子也沒什么交情,這些人本就是看在他是被上頭派駐側殿的份兒上才救他一救,現在既然已經盡人事,也就任他聽天命了。
他這一睜眼,靳絲雨立生感應,忍不住站定了看過來。原因卻是裴于遠原本微弱得幾乎要斷絕了的氣息,突然變得短迫而急促,就像蠟燭快要熄滅之前還會驟然光明一樣,也就是俗稱的回光返照。
她還是很迫切地想要知道半炷香之前這里發生的情況,所以微一閃身就站到了裴于遠面前,居高臨下望著這躺倒在地的老頭子:“洗劫秘境的是誰?往哪個方向逃走?”
裴于遠的嘴無聲翕合兩次,像被拋上了岸的魚,聲音卻低弱得幾近于無。
靳絲雨厭惡地皺了皺眉,才低下螓首到他耳邊道:“你說什么?”
“我說…”裴于遠的聲音依舊是若有若無,“是…是…是你!”他斷續半天,最后兩個字卻清晰無比,猶如在靳絲雨耳邊炸響了一記春雷!
有詐!靳絲雨瞳孔驟縮,驀地伸手抓住他的脖子正要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