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手提起案上的筆,在紙箋上寫了十二個仙宗的名字。灬雜♀志♀蟲灬 寧小閑在腦海中翻尋這些仙派的資料,指著最后兩個仙宗道:“赤焰谷和歸元道,這兩個宗派倒是很有野心,地理位置也算優越,離這里都不算遠,可惜的是規模太小了些,不知能添補多少糧食出來?”
援糧這事兒說起來很小,卻是清晰無誤地表明了宗派本身的立場。直接拒絕的就沒什么好說的了,那是把寶押在廣成宮身上;無回復的,實施的也是個“拖”字訣,只望哪一邊的葷腥都不要沾上,哪一個巨頭都不要得罪,最好戰爭結束之后,他還能悠哉游哉地繼續當他的山大王。
而干干脆脆、明明白白地答應借糧出來的,那不僅是看好隱流陣營,還有了破釜沉舟之意。
汨羅笑道:“就是小家小業,才希望以小博大,趁著這次南贍部洲中部勢力洗牌的時候,趕緊撈些好處。”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些小宗派在廣成宮和其他仙宗的打壓下倍感艱難,若是廣成宮不倒、南贍部洲中部不亂,他們始終也就是這樣的生存狀態,哪有半分崛起的機會?與其如此,不如玩一把大的,萬一這事兒就成了呢?
屆時廣成宮倒下,奉天府和朝云宗勢力大漲,那些原來和它作對的、墻頭草一樣搖擺不定的,難道會有什么好下場嗎?反觀這兩家仙宗,卻是給人家雪中送炭了,這份恩情尤其可貴,說不得戰爭勝利就有它們出的一分力。待得戰事結束,新的老大難道不要論功行賞嗎?
所以寧小閑才說,這兩家仙宗“很有野心”。人生也本是如此,尋求穩定的,可能一輩子平穩安逸,但與富貴權勢無緣;有野心的,當能抓住機會,放手一搏,要么成龍,要么成蟲。歸元道和赤焰谷的掌門人,無疑也是具有不成功就成仁這樣的賭徒精神。
汨羅接著道:“歸元道名下只有兩州,赤焰谷的地盤還要更差些,那里山高谷深,不適宜凡人種植,不過領地內倒有一大片草場,能提供不少肉食。我這里剛剛接到回訊,歸元道能夠提供一百一十萬石糧食,赤焰谷則是四十萬石加上二百八十萬斤肉食。我于此道并不精通,這兩家提供的是多是少?”
寧小閑無奈道:“果然是小家小業。二百八十萬斤肉食,嘿嘿,這么一百多萬人,每人兩斤就沒啦。權當暫解了燃眉之急罷。”一頭奇楠巨象的體重都有數萬斤呢,所以二百八十萬斤肉食聽著似乎是個很大的數字,但扔到這么龐大的一支隊伍里面,都聽不到一聲水響就無影無蹤了。“我已經傳令,讓寧記商行籌集糧食和藥材往這里運送,但要運到這里至少也是兩個多月之后的事。”南贍部洲太過廣袤了,哪怕寧記商會在中部也設立了分會,可是要將物資從中州運過來,哪怕借用了海納袋的便利也要飛足兩個月時間。
她心里盤算計較,纖長的手指就輕輕叩擊案頭,發出有規律的輕響。汨羅識她已久,曉得這是她心里煩郁的標志,不由得將手臂按在案上,身體微微前傾,離她又近了些,幾乎都能聞到她秀發上傳來的香氣。他正要開口,冷不防長天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憑空響了起來:“府主可有高招?”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撼天神君不會放任他和她獨處的,這帳內雖然沒有第三人,那家伙卻把神念牢牢鎖定在這里,嚴防死守。
汨羅還保持著這姿勢不動,卻輕輕笑道:“辦法么,倒真有一個。不過成與不成由不得我,卻要看你的意見了。”
他還有路子?寧小閑心里倒是歡喜,卻直覺他話里有話:“由不得你?”
“正是。”汨羅懶洋洋道,“有個人一直想見你,已來央了我好多時,卻不知你意下如何?”
“誰?”
汨羅神秘道:“你見到自然就知道了。”
能解三軍麻煩的人,她自然是要見的。
所以小半個時辰之后,這個人就跟在汨羅后面走了進來,一身黑衣,連頭面也用罩笠蒙住,只有頜下露出幾縷白胡子。
這人站定了,沉聲道:“寧營主,好久不見。”
他頭上所戴的罩笠似也是件寶物,能隔絕他人神念窺探。不過寧小閑出于禮貌起見,原本也未用神念掃視這人面貌,此刻聽他一開口就覺得幾分耳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里曾經見過這人,不由得微微皺眉道:“你是?”
這人似是嘆了口氣,隨后伸手,將頭上罩笠抓了下來,露出一張清瘦而蒼老的面龐來。
寧小閑頓時皺起了眉。這張面龐看著有些熟悉,然而她對自己的記憶力很自信,這張臉,她絕對不曾見過。
這名老人似乎也是人精,從她面上神情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苦笑道:“你或許不識得我,我卻是見過你的…在白玉京之內,在那一戰之中,長老席所有人,都見到了你。”
他提到了“長老席”,那么這人當時就在白玉京之內?也就是說,他是天上居的長老之一!寧小閑瞇起了眼,然后聽到長天冷肅的聲音回響在大帳之內:“權長老,確是好久不見。”
她頓時動容。這老人居然就是權長老!
怪不得他要說,好久不見。想必白玉京之戰,他從白玉京的第十三層是可以通過鏡子望見她爭奪南明離火劍的全過程,當然也就認得她了,不過她反倒是從沒見過權十方的這位長輩。
權十方的面部輪廓,和這位老人有幾分相似,莫怪乎她覺得眼熟。
天上居是個多勢力聯合的大型商會,沒有實際意義上的首領。權長老在長老席中的席位最高,所以其威望最著,說話的份量也最重。
聽得長天聲音,權長老當即肅容正聲道:“神君別來無恙?”
這就要說到寧小閑昔年在白玉京身殞之后的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