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兩名男子的身體語言,卻是所有人都能看懂的了:把食物拿出來。☆雜志蟲☆
此刻擺在四名修仙者面前的選擇只剩下了兩個:要么將干糧拿出來,分給這些饑餓的凡人,要么,就用武力來開道,讓這幫干枯如鬼的家伙知道,他們不是好惹的。
轉眼之間,為首的中年男子就作出了決定,所以隨著呯呯兩記拳頭到肉的輕響,擋住去路的兩個凡人打橫著飛了出去。不過其他餓昏了頭的人類也已經沖上來,伸手往四人懷中掏摸。
男人倒也罷了,那名女子只覺得身上被幾只臟手摸來摸去,觸著了不該碰的地方,頓時惡心得尖叫起來。
這是怕事情鬧得還不夠大么?寧小閑默默捂起了耳,心道這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不過三名男修的武力值還是比較高的,這里的凡人缺衣少食,身體又虛弱,因此沒幾下功夫就被打倒在地,十四、五人橫七豎八地躺著,呻|吟不停。
眼見得四人就要順利溜掉,冷不防有個雄壯的嗓門響了起來:
“兀那賤民,敢在我的地盤滋事?”
這聲音像打雷一樣,炸得眾人耳鳴不已。
寧小閑也被駭了一跳。因為這一記怒喝很顯然是摻入了神通的,有震懾人心之力。于是人群很自然地分開,給聲音的主人讓開一條道兒。
看著最先走進來這人,寧小閑都忍不住挑眉:
這居是個蠻族女人,滿面橫肉不說,長得虎背熊妖,身高接近六尺,腰圍和臀圍幾乎一般粗細,從背后看,誰也不會將她當作女人。
她站在場中央,就像半截鐵塔,雖也穿著獸皮縫制的衣物,但是上身袒露大半。寧小閑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那樣壯觀的胸器真是不忍直視啊。
她后頭還有兩個跟班,一個肌肉賁張,一個卻干枯瘦削。
更讓她驚訝的是,凡人見著這雄壯蠻女出現,居然像是抱著了大腿,臉上露出了畏懼之色,望向那四名修仙者的眼里卻閃動著幸災樂禍的光,原本已無人敢擋在這四人面前,然而現在凡人卻像是得了倚仗,快步而上,將這幾人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緊接,就有一個滿臉胡渣子的凡人指手劃腳,口沫橫飛,將方才之事用那種拗口的語言說了一遍,四名修仙者空自著急,卻無法插上口。不過蠻女顯然能夠聽懂,不等他話音落完,就沉下臉道:“帶回去!”
這四名修仙者原本就不打算逗留在營地內,只想到第二幕天地尋寶,再趁著大戰之時潛回部落中央找符物回去。此刻既然意外橫生,還有什么說道,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因此互相打了個眼色,邁腿往前沖去。
兩名修仙者在前面肘推拳擊,強行開道。他們力量很足,擋路的凡人被他們撞得東倒西歪。隊伍中的女子則是有一身小巧功夫,輕輕巧巧地踩著幾個凡人的肩膀頭顱,轉眼就往前急躍出七、八丈。事態雖然緊急,他們卻也知道,不能亮出兵器和眼前的蠻人一較高下,否則這不屬于本時代的武器出現,恐怕自己這幾人下場堪憂。
就這么幾息功夫,他們就快突破包圍了。
這時站在蠻女身后的大漢才哼笑了一聲,走上前來,渾身的骨骼嘩啦啦一陣響。就在寧小閑以為他會憋個大招出來的時候,下一秒這位仁兄卻是臀部向后壓,作了個深蹲的姿勢,然后——用力一蹬腿,離地躍起!
這一跳,足足有四丈多高,直接翻過了人墻,轟然砸在幾個修仙者面前!他人高馬大,算上落下時的重力加速度,連地面都被他的體重壓得震顫不已。
寧小閑將頭埋在長天懷里,也顫抖不已。旁人只道她是害怕,卻只有長天曉得這丫頭正在忍笑,輕輕捏了下她脖頸以示提醒,自己嘴角卻也悄然彎起。
不怪她笑得夸張,這名大漢身板和擺出來的架式像蠻牛,做出來的卻是青蛙的動作:誰能想象一頭牛彈跳上天的場景?眼前這位就是了。長天低聲道:“此時許多神通術法未成型,使出來都極粗陋。”
他們當然知道,這名大漢是將煞氣凝聚到雙腳上,才能躍得這樣高。可是這樣粗淺的用法,放在長天和寧小閑眼里真是漏洞百出,長天就不說了,寧小閑自忖若有神力的話,至少有五十種使力方式都遠遠優于他,至少她不會跳得這樣高——除了追求視覺上如同綠巨人一樣的蹦跳效果之外,這樣要浪費大量神力,無疑很不劃算。長天對于她在渡劫期之前的訓練,一直都偏重于精細入微的技巧,而境界的提升,很大程度上依靠技巧的嫻熟。
不過這名蠻人大漢落地時無恙,正說明其筋骨也已經被煞氣打熬得相當強壯了,否則常人從相當于四樓的高度掉下來,不落個半身癱瘓至少也是粉碎性骨折啊。
而面對他的幾名修仙者卻笑不出來。
這家伙對于力量的使用還處于原始階段,放在他們眼里自然也是疏漏百出,但所謂的“一力降十會”放在眼下這情境卻是再合適不過。要知道,修仙者在這里只有凡人之力,而這名蠻人大漢卻沒有這種束縛,妥妥地能將自己的戰力發揮到十成。他像半截鐵塔從天而降,正好就落在一名修仙者面前,兩人近得鼻子都要貼住鼻子。
下一瞬,比沙缽還大的拳頭已經帶著凜凜風聲招呼過來,啪地一下打在他柔軟的小腹上,那種震動了內臟的悶響令旁人都為之動容。
隨后這名修仙者就像方才被他毆打的凡人一樣,倒著飛出去兩丈(六米多),撞倒了兩個圍觀的凡人才重重落到地面上,一翻身就吐了起來。那嘔吐物里有食物、有膽汁,還有鮮紅的血!
寧小閑附在長天耳邊,細細地說了幾個字:“力量尚可。”她游歷大陸這么久,還從未見過蠻人出手,就連皇甫銘也從未在她面前動武過,眼下正好觀摩一番。
煞氣似乎還在破壞這人的身體。看他半天爬不起來,另外三名修仙者俱是驚怒,為首的中年男子不發一語,趁著壯漢身形還未回轉,左手食、中二指伸出,如靈鶴捕魚,就去戳他雙眼。他已看出這壯漢借用煞氣強化了全身筋骨肌肉,以自己現在的力氣,只擊打他的身體恐怕用處不大,所以首選最脆弱的眼部。
果然壯漢下意識地一偏頭,右肋下就有了破綻,另一名修仙者趁勢揮拳打中這里,隨后滿意地聽到一聲嗥叫,壯漢身上多了四個血洞。
眾人細看,才發現這名修仙者拳頭上戴著黑黝黝的物事,形如指環,卻帶有尖刺。此刻鮮血正從刺上滴下來。外來者都能認出這玩意兒就是指虎,亦即是鐵拳套。這個時代連青銅器都還未發明出來,壯漢肉身再堅韌,也擋不住來自后世的鐵器。
此時那熊一般健壯的蠻女臉色已經變得鐵青。這片凡人貧民區在她統轄范圍之內,她在這里早就樹立起自己的權威,哪個凡人見到她不像見到蠻祖一樣又敬又怕?這幾人桀驁難管,當眾下她臉面,簡直就該被打斷了四肢扔進鴨棚里。
站在她邊上的瘦削蠻人不需她出聲,已經從懷里掏出四五塊煤球大小的圓石子,捧在手心,嘴里喃喃不休,念起口訣。此時站在一邊掠陣的女子聽他口里響動,不加思索地素手一揚,三枚鐵蓮子就成品字狀電射而至。
瘦削蠻人的訣咒還未念完,這一下若被打斷就要從頭念起,還會受些反蝕之力。不過此時空氣中有個黑影閃過,蛇一般扭曲起來,“啪”“啪”三聲,將這三枚鐵蓮子盡數擊落。
卻是蠻女出手了。她手里摯著一條長鞭,材質也不知用什么做的,看起來黝黑發亮,旁人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上頭沾染的血腥氣息,顯然沒少飲人血。
寧小閑輕咦了一聲,未料到這女人看起來雖然粗獷如熊,心地卻是細膩的,否則這一手鞭子也不會使得這樣好。
鐵蓮子既被擋下,瘦削男子三下五除二就念完了口訣,將圓石子扔到地上。說來也怪,這石頭落地之后反而像被扔進水里,透地而入,幾乎不受什么阻力地沉了下去。隨后這一處地面就開始凹陷下去,大量的泥沙集結起來,很快形成了類人的四肢和頭部。這東西身高五尺,只是臉上一片模糊如同白板,只有兩個空洞的眼窩。
土傀儡!
這家伙居然是個傀儡師。寧小閑戰斗經驗豐富,從他掏出圓石子時就知道,他多半要使出傀儡術了,這種石子就是傀儡行動的核心,又稱為“石樞”。可是以前同她交過手的傀儡師,決不會用這樣普通的石頭來做石樞,因為這玩意兒的質量直接關系到傀儡的威力。像奉天府在攻打洗劍閣一役中出動的傀儡師,那樣能夠攻擊天罡劍陣的土傀儡,就是以“青金石”為核心。
而這個瘦削蠻人召控的土傀儡,充其量也和普通凡人的力氣一樣大,不過行動倒是很迅速,一成形就無聲咆哮一下,隨后沖上前,去支援壯漢了。五個土傀儡去對付三名修仙者,立刻就將人數的優勢改寫過來,迫得人家手忙腳亂。
這時地上的修仙者堪要爬起,蠻女冷笑一聲,一腳跺在他后背上。也不知道這女人力氣有多大,反正這名修士身上咔啦一聲響,接著又不能動彈了。
“廢物。”她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也不知道罵的是手下還是這群修仙者。
隨后利舍姬大步走過去,鞭聲呼嘯,已經沒頭沒腦地抽了過去。她手下那壯漢此刻也回過神來,戴著指套那名修士又是一拳砸在他小腹上,結果他拼著硬吃一記鐵指套的傷害,五指張開如箕,抓住這人的脖子用力一拗。
喀喇一聲,這名修士頓時斃命。
蠻女怒道:“要活的!”
壯漢大聲應道:“是!利舍姬。”
這蠻女的名字,居然叫利舍姬,寧小閑聽得一頓惡寒。此刻場中修仙者四人,一死一傷,還剩下一男一女,卻要應付這對壯得出奇的蠻族男女,外加四、五個土傀儡,形勢頓時掉轉過來。若在南贍部洲,這樣的敵人多幾倍他們也能收拾了,可惜這是云夢澤,是玄武的大陣之中,對方的招法技巧雖然粗劣不堪,可是附在拳腳鞭子上的煞氣卻是貨真價實,他們連一下都挨不起!
所以沒過多久,女子就被利舍姬一鞭抽倒在地,疼得渾身抽搐。四人中為首的中年男子見勢不妙,也只好怒吼一聲,向外躍出。
他借著這一躍之勢露出了本來面貌,竟然是翼展達到了兩丈的白鶴一頭!
見到同伴都倒在蠻人腳下,他自覺雙拳難敵四手,也只好振翅往天上飛去,留下一記清鳴,聲音中充滿了難言的郁憤。他并不是第一次進入固隱山河陣的第二幕天地了,可是同伴這么輕忽的一個舉動,居然就教大家都陷進了蠻人的掌控之中。哪怕第二幕天地重復無數次,這些蠻人也遠非第一幕的那些沼澤異獸可比。
失了主人的控制,土傀儡立刻癱下來化作一盤散沙。
這居然是個妖怪!利舍姬三人的臉色一下子陰翳得可怕。管教手下孱弱的凡人是一回事,可是營地里混入了妖怪,那可就是另一碼事了。土合谷的蠻族和妖族矛盾頗深,換句話說,對相互的了解也都很深,許多蠻人吹牛時都喜歡說:“離得再遠,我都能聞到妖怪身上的味道。”
偏偏這幾個人身上卻沒半點妖氣!若不是白鶴化出真身,利舍姬只會將他當作了凡人,天知道這一群凡人當中,又混進了多少妖族的細作?只消這么一想,她就覺得通體生寒啊,更別說方才被壯漢折頸而死那人手里的鐵指套,根本就是她從未見過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