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國師死不瞑目,目中滿是怨毒,扭曲的面容被永遠定格。
親自動手的玲瓏,也覺得心中生寒。
顧莞寧毫無異樣,目光隨意地掠了過去。
生前再厲害的人,死了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首罷了。
“徐太醫,”顧莞寧張口道:“取心頭血之事,就勞煩你了。”
徐滄正色應了下來,見顧莞寧沒有離開之意,又低聲諫言:“開膛破肚,太過血腥,請娘娘暫時離開。”
顧莞寧卻道:“無事,你只管動手。”
此事關乎蕭詡性命!徐滄雖然是信任可靠之人,顧莞寧也不想離開半步。便是再血腥,她也要親眼目睹,方能安心。
徐滄很清楚顧莞寧說一不二的性子,頗有些無奈,也不再多言。拎著藥箱上前蹲下,從藥箱中取出細長的鋒利匕首,一個取血用的器具,還有兩個存放鮮血的瓷瓶。
徐滄動作極快,手起刀落,已剖開吐蕃國師的胸膛。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迅疾散開…
琳瑯第一個忍不住,將頭扭開。玲瓏面色也在泛白,忍了片刻,默默移開目光。穆韜和羅霆倒是分外鎮定,各自凝神仔細地看著徐滄的動作。
顧莞寧神色未動,目光一直落在徐滄的手上。
取完吐蕃國師的心頭血之后,又輪到齊王世子。
徐滄略有些遲疑地看了顧莞寧一眼。
吐蕃國師也就罷了,齊王世子到底是天家子孫…顧莞寧親手斬殺齊王世子之事,已經夠駭人聽聞了!再命人開膛破肚取心頭血,傳出去對顧莞寧的名聲極為不利。
“動手!”顧莞寧簡短地下令。
徐滄收拾起紛亂的心緒,低聲應下,不再遲疑。依樣施為,很快取了齊王世子的心頭血。
琳瑯再也按捺不住,捂著嘴沖到天牢外,哇啦一聲吐了出來。
穆韜面色一變,飛一般沖了出去,扶住琳瑯:“你怎么樣?”
琳瑯俏臉蒼白,低聲道:“剛才胃中作嘔,吐了之后便沒事了。”不過,她無論如何也沒勇氣再次踏入天牢。
又過了許久,顧莞寧等人才出了天牢。
徐滄取了血之后,又將兩具尸首的胸膛重新縫合,頗耗費時間。
玲瓏同樣面色蒼白,強忍著未吐出來。
徐滄倒有些異樣的亢奮和激動,目中光芒連連閃動:“娘娘,微臣這就告退,立刻去配藥。”
顧莞寧點了點頭:“辛苦徐太醫。”
待徐滄離開后,顧莞寧關切地看向琳瑯:“你現在可好些了?”
琳瑯苦笑一聲:“奴婢沒用,讓娘娘擔心了。”
顧莞寧打量琳瑯一眼,見她神色還算鎮定,便不再多言,轉而看向羅霆:“羅大哥,這半年來,辛苦你了。”
“接下來之事,還得勞煩你善后。將他們師徒的尸首各自裝棺下葬。”
兩人被開膛取血之事,絕不能傳出去。一事不煩二主,由羅霆善后最為穩妥。
羅霆毫不遲疑地拱手應下。
顧莞寧心中生出一抹暖意。
這世上,值得她全心信賴的人寥寥無幾。羅霆便是其中一個。
“此間事了,羅大哥便回府休息兩個月,陪伴父母和嬌妻稚兒。”顧莞寧輕聲道。
自住進宮中的那一日起,便再未離宮半步。羅霆已有半年沒見到家人了。
被顧莞寧這么一說,羅霆頓覺思家心切,笑著點了點頭:“多謝娘娘恩典。”
從陰暗的天牢驟然走到明亮的陽光下,顧莞寧雙目微微有些刺痛,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之前血腥的一幕在眼前晃動不休。
胃中隱隱有些翻騰。
只是,她素來隱忍自制,便是心中不適,也不愿流露在臉上。
在原地站了片刻,顧莞寧再次睜開眼,對著琳瑯玲瓏滿是關切的臉孔說道:“不用擔心,我沒事。先回椒房殿。”
琳瑯玲瓏無奈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暗暗嘆息。
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驕傲太倔強了。
那等場面,誰看了都會覺得不適。便是露出些許軟弱,也沒什么丟人的。偏偏顧莞寧就是這樣的驕傲固執,絕不肯在人前示弱…
一路無話。
回了椒房殿后,顧莞寧先沐浴,洗去一身的血腥氣。換了干凈的衣服,重新梳妝后,顧莞寧氣色恢復了紅潤。
“娘娘,現在可要去福寧殿?”
琳瑯和玲瓏同樣沐浴更衣,此時臉色都比之前好看多了。
顧莞寧點點頭:“嗯,現在便過去。”
為了方便照顧蕭詡,徐滄錢大夫都住在福寧殿里,慧平大師被接進宮中后,為了掩人耳目,住在別處。不過,此時肯定也被召至福寧殿里。
一盞茶后。
顧莞寧邁步進了福寧殿。
小貴子滿面憂色地迎了上來,低聲稟報:“啟稟皇后娘娘,皇上之前在金鑾殿里昏迷了一回。奴才將皇上扶了回來,如今皇上正在床榻上安歇。奴才唯恐太后娘娘憂心,便將此事瞞了下來,沒讓人送信去慈寧宮。”
又昏迷了?
顧莞寧心里微微一沉。
自慧平大師調整了藥方后,蕭詡嗜睡的癥狀大有起色,像這樣毫無預兆的昏迷,已經少之又少。
今日吐蕃國師和齊王世子殞命天牢,蕭詡竟又昏迷不醒,實在令人無法不生憂…
顧莞寧心念電轉,腳下卻未停,快步進了寢宮。
蕭詡面容安詳眉間寧靜,像是熟睡一般。
顧莞寧坐在床榻邊,用力握住蕭詡的手,頭也不回地吩咐:“讓徐滄他們動作快些。”
小貴子應了聲是,悄然抬眼看了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蕭詡一眼,憂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的漫長煎熬。
顧莞寧等的心浮氣躁,胸口似有什么東西被堵住一般,呼吸不暢。
身后終于響起了腳步聲。
顧莞寧眉頭微松,迅疾轉過頭來。
徐滄親自端了藥來。
藥碗里熱氣騰騰,褐色的湯藥明顯比平日的色澤更深,細細一聞,便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娘娘,微臣伺候皇上服藥。”徐滄神色也比平日肅穆得多。
顧莞寧伸手,接過藥碗:“我來喂皇上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