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到了上元節。
宮中已沉寂兩年,今年的上元節自要好好熱鬧一番。宮中張燈結彩,到處懸掛花燈,各宮殿也都熱鬧起來。
顧莞寧在椒房殿里設下宮宴,宴請宮中所有嬪妃。除了還在“養病”的王皇后和孫賢妃之外,宮中所有嬪妃都來了。
崔珺瑩依舊站在顧莞寧身側伺候。
這半個月來,崔珺瑩很出了一番風頭。
顧莞寧對傅玉閔芳頗為冷淡,對崔珺瑩其實也未親切熱絡到哪兒去。不過,她肯讓崔珺瑩貼身伺候,已經足以表明態度了。也足以令崔珺瑩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崔珺瑩穿戴簡樸,頭上只插了一支金釵,手腕上戴了一只玉鐲,除此別無修飾。秀雅溫婉的臉孔上浮著得體的微笑。
閔芳和傅玉坐在角落的宴席上,遠遠地看著崔珺瑩。
閔芳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麻花,臉上的笑容幾乎快維持不住。嫉恨的火苗在心里不停燃燒,那股火焰幾乎快將胸腔烤干,噴薄而出。
相較之下,傅玉就要沉穩平靜多了。
閔芳終于忍不住,低聲道:“皇后娘娘也太偏心了。我們三個人,為何只獨獨讓崔妃伺候碗筷?”
崔珺瑩的長嫂是顧家長孫媳,她還是閔太后的娘家侄女呢!憑什么顧皇后只照顧提拔崔珺瑩?
傅玉不動聲色地瞄了閔芳一眼,淡淡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萬一傳進皇后娘娘耳中,可就不妙了。”
裝模作樣!就不信你心里不急!
閔芳撇撇嘴,輕哼一聲:“此時歌舞不休,絲竹聲聲,我們離娘娘隔了大半個正殿,又不像崔妃,就站娘娘身邊。我們兩個說幾句悄悄話,哪里能傳到娘娘耳中。”
話語里飄出濃濃的酸意。
傅玉神色不變:“閔妃請慎言。”
閔芳出身不高,城府本就不及傅玉。年輕又最小,過了年也只十六。正是熱血沖動的年齡,聞言嘲弄地應了回去:“我這個人天生耿直,想到什么便說什么。不像有些人,明明心中冒酸水,還要佯裝鎮定。”
傅玉被戳中痛處,目光終于變了,狠狠地瞪了閔芳一眼。
閔芳自覺扳回一城,心中頗為快意,嬌笑一聲,正要說什么,忽然聽到一聲驚呼:“有刺客!”
正殿里陡然一陣騷亂。
閔芳也顧不得和傅玉再斗嘴較勁,急急抬頭看了過去。這一看之下,閔芳的臉色也變了,聲音也隨之顫抖起來:“傅玉,快看!”
傅玉也迅疾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大紅舞衣的舞姬,手持細長的金釵,猛地沖向顧莞寧。
那支細長的金釵頓時刺進崔珺瑩的胸膛。
一片刺目的猩紅飛濺而出。
一聲慘呼后,崔珺瑩頹然倒地。
眾女子被嚇得尖聲驚叫起來。
陳月娘和玲瓏震怒出手,一起攔下那個扮作舞姬的刺客。那舞姬身手雖高,卻不是兩人之敵,很快便險象環生。
眾人唯恐被波及,紛紛后退,空出一大片空地來。
琳瑯等人搶著護在顧莞寧身前。
顧莞寧美麗的臉龐也有些蒼白,不過,神情卻還算鎮定。目光匆匆掠過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崔珺瑩,沉聲吩咐:“來人,快去宣徐滄來!”
立刻便有宮人應聲而去。
閔太后也同樣被護在眾人身后,滿臉震怒驚恐:“這個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
顧莞寧這兩年來治下頗嚴,宮中被整頓一清。怎么還有刺客能混進宮中?
無人回答這個問題。
雖只有一個刺客,卻給眾人造成了極大的恐慌。一個個唯恐刺客誤傷自己,恨不得將自己縮到墻角處。哪里還有人有心情理睬閔太后。
顧莞寧看了過來,目中滿是安撫:“母后不用驚慌。待玲瓏和夫子將這個刺客捉住,嚴刑拷問便什么都清楚了。”
顧莞寧的鎮定感染了慌亂無措的閔太后。
閔太后撲騰亂跳的心慢慢平息,心中慶幸不已。好在今日三個孩子都被蕭詡帶到了百官的宮宴上,無需經歷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說話間,那個舞姬已中了玲瓏一鞭,又被陳月娘飛起一腳踹中心窩,頹然摔倒在地,不再動彈。
眾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再一看那舞姬,不知何時竟將金釵刺中自己的心口,已滿臉泛黑,毒發身亡。
眾人心中又是一沉。
金釵有毒!而且毒性十分猛烈!幾個呼吸間便沒了性命。
之前中了金釵的崔珺瑩焉有命在?
果然,當徐滄急匆匆地趕來時,崔珺瑩早已毒發。
那張秀美的俏臉,此時布滿黑氣死氣,鼻息間已沒了呼吸。
徐滄蹲下身子,一探崔珺瑩的鼻間,然后無奈搖頭:“已經死了,救不回來了。”醫術再高,也救不了死人。
嬪妃中有人被嚇得當場哭了起來。
顧莞寧目中也露出凄然不忍之色,低聲吩咐下去:“立刻送信給皇上。”
閔芳遠遠地看著呼吸全無當場慘死的崔珺瑩,只覺得全身僵硬手足冰涼,連指尖也動彈不得。
好好的人,怎么一轉眼就便成了尸體?
傅玉也沒比閔芳強到哪兒去。良好的教養和遠勝同齡少女的城府,在生死面前都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她死死地盯著躺在地上的崔珺瑩,全身簌簌發抖。
顯然,此時對她們兩人的沖擊都極大。
又何止是她們兩個?
就連見慣陣仗的傅妍和林茹雪,此時也是俏臉煞白。
到底都是長于閨閣的嬌弱女子,何曾直面過這般血腥的刺殺場面?兩具尸體明晃晃地躺在地上,只看一眼,便覺得全身冰涼。
不知是誰先吐了出來,很快,一個接一個,正殿里很快彌散出了嘔吐物的酸臭味。
就在此時,天子的身影出現在椒房殿的門口。
蕭詡一臉急切,大步而來,口中喊著:“阿寧,阿寧!你沒事吧!”
顧莞寧目中閃過一絲水光,撲進蕭詡懷中,聲音哽咽:“我沒事。崔妃替我擋下了刺客的一擊,已經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