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率眾歸來,顧莞寧和太子妃早已聞訊,領著眾人在宮門處等候。
宮中諸位先帝嬪妃,不宜再隨意拋頭露面,除了身體尚佳的竇淑妃之外,無人前來。事實上,就是竇淑妃,也不該來。
不過,竇淑妃仗著自己年級大資格老臉皮厚,硬是來了。
在見到韓王父子俱都安然無恙后,竇淑妃長長地抒出胸口一口氣。
韓王大步走到竇淑妃面前,目光掃過竇淑妃的臉孔,沉聲道:“父皇已安然下葬,娘娘切勿太過悲傷,傷了身體。”
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最好,總是最關心她的,和兒媳孫媳不可同日而語。
竇淑妃心中感動,目中閃出水光:“看到殿下無事,我心中也能放心了。”
母子兩人,有意無意地搶了風頭,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此時,就連魏王齊王也忍不住暗生羨慕。
他們的生母早就死了。王皇后孫賢妃倒是活得好端端的,可惜兒子又都死了。如今這宮中,也只有韓王母子健在了…
太子妃也早已搶到了太孫面前,急急地拉起太孫的手,細細打量一番。待看清太孫此時的模樣,頓時心疼不已:“阿詡,你黑了,也瘦了。”
太孫溫和地安撫太子妃:“這些日子操勞忙碌,瘦些也是難免。母妃不用擔心。”
說著,目光越過太子妃,落在了顧莞寧的身上。
顧莞寧也抬頭看了過來。
夫妻兩人四目對視,視線膠著在一起。
太子妃:“…”
太子妃哭笑不得,只得退讓幾步。太孫這才大步走上前,毫不忌諱地當著眾人的面,將顧莞寧緊緊地摟進懷中。
眾人:“…”
算了,還是各自回府去吧!
先是齊王夫婦領著兒女離開,然后是魏王府眾人離宮。韓王舍不得竇淑妃,卻也不便再逗留宮中,很快也離開了。
太子妃咳嗽一聲,提醒道:“有什么話,等進了寢宮再說。”
太孫點點頭,松開顧莞寧,改而握住她的手,一起進了寢宮。
“你在宮中如何?”
“你在皇陵處如何?”
兩人不約而同地問出口,然后對視而笑。
“宮中一切安好。”顧莞寧簡短地說道:“母妃病了一場,至今身體還未痊愈。我便接掌宮務。”
太孫憐惜地伸手輕撫顧莞寧的臉龐:“辛苦你了。”
“這是我分內之事,沒什么辛苦的。”夫妻兩人說話,沒什么需要拐彎抹角的,顧莞寧說話也十分直接:“我信不過宮中任何人,母妃又是心慈手軟的性子。在這種時候,我就是體力不支,也得撐著。”
就如他一樣。
元佑帝的死,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大打擊。跪靈安葬也都是極消耗精力體力的事。不過,這等時候,太孫責無旁貸,絕不可能退縮。
太孫聽出顧莞寧的話中之意,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才道:“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才是你我生命中最危險也最難熬的時候。”
“禮部已經選定了日子,登基大典就在十日后。這十日內,齊王必會領兵奪宮。”
“我已防備多時,也早已做好安排。只是,這世上從沒有萬無一失這四個字。阿寧,我今夜就讓人送你出宮…”
顧莞寧一驚,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行!我絕不會走!”
太孫定定地看著顧莞寧:“阿寧,你聽我說。齊王的目標在我,他領兵奪宮,只會沖著我來。你出宮,他或許會生出些疑心,卻絕不會就此罷手。”
“我知道你已送阿嬌阿奕出宮,只留了阿淳在宮中。”
“你今夜便帶著阿淳出宮,到阿嬌阿奕身邊去。你們母子四人守在一起,我心里也能更踏實些…”
顧莞寧目光亮得驚人,一字一頓地說道:“蕭詡,我不走!”
“你給我聽好了。我哪里都不會去,我就在這延福宮里待著,和你待在一起。你生我生,你死,我也不會再獨活。”
太孫目中閃過一絲水光,想說話,卻發現嗓子似被什么堵住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沉默許久,然后用力將顧莞寧摟進懷中,俯下頭,親吻她的唇。
唇舌交接,相濡以沫。
纏綿中,兩人嘗到了一絲淡淡的咸味。不知是她落了淚,還是他眼中的淚水滑落。
良久,兩人才從洶涌的情緒中平靜下來。
顧莞寧用手為太孫擦拭眼邊的水痕:“瞧瞧你,這么大的人了,還像孩子一樣掉眼淚,也不怕別人笑話。”
“這兒只你我兩個,又沒別人看見。”太孫索性厚著臉將頭靠在顧莞寧的胸口。
顧莞寧忍俊不禁,微微抿唇。伸手輕輕撫摸太孫略顯凌亂的頭發。
再堅強的男子,也有軟弱的一面。
太孫低聲道:“阿嬌阿奕所在之處,是否安全?”
顧莞寧應道:“那處宅子,記在李山名下。季同領著兩百暗衛守著。宅子里有密室,只有我和季同母子三人知曉。若有緊急情況,季同便會將阿嬌阿奕藏進密室中。若不知道密室在何處,就是刮地三尺,也找不到他們姐弟。”
太孫站直了身子,贊許地說道:“你行事一向周密。若不是你命人給我送信,我還未想到要將孩子送出宮。”
顧莞寧不無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也是個狠心的親娘。阿嬌阿奕被送走,阿淳卻被我留下了。”
太孫握緊顧莞寧的手,沉聲道:“你這么做,也是為了以防萬一,不必自責。”頓了頓,又道:“我們一家五口,一定會很快安然團聚。”
顧莞寧嗯了一聲,依偎進太孫的胸膛。
夫妻兩人閑話許久,才各自洗漱,相擁上了床榻。
兩人俱是連日操勞,十分疲憊。
尤其是太孫,這三個月來,從未有一日好眠過。剛沾上枕頭,便沉沉睡去。很快,便發出輕微的鼾聲。
顧莞寧凝視他憔悴不堪的俊臉片刻,將頭靠了過去,一起入眠。
他們都知齊王必會在十日里起兵奪宮,卻沒料到齊王如此迫不及待,竟在當夜便動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