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長篇大論完之后,才住了嘴,目中流露出期盼之色。
太子嘴角連連抽動,掐死太子妃的心都有了。
元佑帝聽了這番話,不知是喜是怒,竟扯起了嘴角:“閔氏,你做了朕多年的兒媳,朕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么多話。”
她倒是想說,平日也沒這個膽子啊!
今天是鼓足了勇氣,破釜沉舟啊!
太子妃心里默默想著,擠出一絲笑容應道:“兒媳怎么想便怎么說,若有說得不對之處,還望父皇不要見怪。”
元佑帝未置可否,轉頭看向王皇后:“皇后,你覺得如何?”
王皇后心念電轉,很快做了決定。
她和太孫顧莞寧之間,早已勢成水火。
經過此事,更是結下仇怨,絕無和解的可能。既是出了手,務必要一擊就中,利用這個大好機會,除掉顧莞寧才是。
王皇后肅容張口:“皇上,臣妾以為,此事絕不能姑息。”
“閔氏說這是家事,臣妾不敢茍同。天家無小事,所有家事,都是國之大事,關乎著國運。更何況,顧氏身份不同于其他孫媳,她是阿詡的原配正妻。日后是大秦太子妃,也會是一朝國母。理應聰慧明理,身世清白。”
“可顧氏生母沈氏,品性不端,不忠不貞,貪戀虛榮,偷人生子。尋常人家娶孫媳,尚且要計較女方家世清白,想做我們蕭家孫媳,單憑這一點,就不夠格。”
“當日皇上賜婚,曾召顧氏進宮。顧氏對此避而不提,分明是貪戀榮華居心不正。”
“這等心機深沉的女子,實在不配為太孫妃。”
一席話,聽得太子妃變了臉色。
跪在地上的太孫,目中也躥出了火苗。
顧莞寧唇角抿得極緊。
元佑帝淡淡問道:“聽皇后的意思,莫非是想讓阿詡休妻另娶?”
王皇后答道:“阿詡對顧氏一片情深,不肯休妻另娶。顧氏活著一日,阿詡心意就不會斷絕。倒不如直接賞顧氏三尺白綾,此間事了,過上一年半載,阿詡自然就會想開了。”
太孫忍無可忍,冷笑著張口回擊:“皇祖母素以仁厚著稱。今日卻因為昔日一樁陳年舊事,就想要了阿寧性命。這份‘仁厚’,實在令孫兒不敢茍同。”
王皇后見元佑帝沒有出聲,心中暗暗振奮不已。
往日太孫對顧莞寧百依百順,元佑帝因為欣賞顧莞寧,便不以為意。現在元佑帝正在氣頭上,太孫不管不顧出言相護,元佑帝心中怕是更加不喜。
如此重情重義,如此兒女情長,豈是成大事者風范?
王皇后擺出一副慈愛的嘴臉說道:“阿詡,你和顧氏是少年夫妻,情意不同尋常。所以失了理智,只想著護著她的平安,卻忘了自己的身份。”
“過了今日,顧氏生母之事只怕就會傳開。到那個時候,流言四起,人人在背后議論紛紛。你這個太孫,也會隨著顧氏一起被推到風口浪尖。”
“本宮是你祖母,疼愛呵護你之心,絲毫不弱于皇上。為了你的名聲,本宮甘愿擔下心狠手辣的聲名。”
太孫臉上再無半絲笑意,寸步未讓:“照皇祖母這么說,妻子娘家出了什么事,立刻就休妻另娶,或是直接殺妻。這便是皇家行事風范嗎?”
“皇祖母是皇祖父發妻,數十年來,皇祖父一直待皇祖母十分寬厚。若是皇祖父像皇祖母說得這般行事,只要皇祖母犯錯,動輒賜死,皇祖母早已不在人世,哪里還有今日坐在椒房殿里的光景。”
“阿詡!”
太子的怒喝和太子妃擔憂的驚呼同時響起。
這般頂撞自己的祖母,還是當著元佑帝的面,堪稱大逆不道。
然而,素來孝順恭敬溫和的兒子,今日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俊美的臉孔一片堅毅冷漠之色:“皇祖母口口聲聲說疼愛孫兒,可行事狠辣,步步緊逼,明知孫兒和阿寧夫妻情深,卻硬逼著孫兒休妻殺妻。這樣的‘疼愛’,孫兒愧不敢領受。”
王皇后被頂撞得心浮氣躁,面色十分難看。
元佑帝的神色也冷了下來,仿若罩著一層寒冰:“阿詡,朕今日才知道,你竟如此能言善辯。”
太孫直直地回視元佑帝:“皇祖父素來精明睿智,今日之事,處處都是疑點。皇祖父定然有所察覺。”
“顧家這樁隱秘,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那個沈青嵐,為何能從西京到了父王身邊?皇祖母又是從何得知定北侯府的隱秘,又正巧在今日揭露出來?”
“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設局算計阿寧,皇祖母只怕也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皇祖父若被蒙蔽,做了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決定,必有后悔的一日。”
元佑帝重重地哼了一聲。
太子對元佑帝敬畏入骨,見元佑帝動怒,心里便陣陣發涼。
這個顧氏,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不然,遲早要連累到兒子。就是太子府也會受牽連。
太子心中有了決斷,大步走上前,拱手道:“父皇,請聽兒臣一言。”
“兒臣贊同母后說的話。不論如何,顧家有意隱瞞在先,顧氏生母不貞也是事實。兒臣萬萬容不得這樣的女子為兒媳。”
“阿詡是兒臣長子,兒臣對他期許甚深。這幾年來,父皇對阿詡也寄予厚望。兒臣相信,父皇也一定希望阿詡身邊有一個聰慧賢良的女子為伴。”
“賜毒酒確實過了些,休棄也有損皇家體面。不如將顧氏送到靜云庵帶發修行,正好和長嫂做個伴。”
太孫第一次真正變了臉色。
太子妃心里也是一沉。
靜云庵是什么地方?
那是皇室宗親女眷犯錯會被送去的地方。離皇陵頗近,附近數十里沒有人煙。進去之后,想出來難之又難。
這些年被送去的宮妃或是宗親女眷,還沒有一個能再出來的。
太子口中的長嫂,正是大皇子妃王氏。她如今就在靜云庵里,位分既尊,又是主動去修行,身份超然。
顧莞寧若是進了靜云庵,無疑是落到了王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