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氣急之下,顧不得顧莞寧還在一旁,話說得十分刺耳。
傅卓看著滿臉怒容的徐氏,低聲道:“自阿萱嫁給我之后,從未有過真正展顏歡笑的一日。我要做一個孝順的兒子,明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也無法為她撐腰。只能看著她忍氣吞聲,為了我一讓再讓。”
“昨日阿萱早產的時候,我還在宮中。聽到這個消息,我頭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府。”
“我要陪阿萱,母親還攔著不讓我進去。如果阿萱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我該怎么辦?母親心疼我,卻不知我心中是何等難受。”
“昨夜阿萱耗盡體力,終于生下孩子,自己也平安無事。我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可母親又是怎么對她的?知道阿萱生了女兒,母親沉著臉就走了。阿萱哭的時候,我的心也像被刀割一般。”
“母親,我若再這樣‘孝順’下去,根本不配再做阿萱的丈夫。”
一番話,聽得眾人都愣住了。
徐氏氣得全身發抖,水光在眼眶中打轉:“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有媳婦就行了,不必再要我這個親娘!你走!你立刻就帶著她走!以后永遠別再回來。”
傅卓抿緊了嘴角,目中閃過難過哀傷。
傅妍怔怔地看著眼眶泛紅的兄長,心里五味雜陳。
顧莞寧一直冷眼旁觀。
原來,前世的羅芷萱在傅家并沒過什么好日子。
現在想來,傅卓毅然帶羅芷萱離開京城,也是因為對家人太過失望的緣故吧!
再后來,羅芷萱病逝,傅卓痛失心愛之人,不愿再另娶。傅家人逼著他續娶。傅卓一怒之下,和傅家人徹底鬧翻,不再往來。
這一世有了她和太孫的重生,已和前世截然不同。
傅卓羅芷萱這對夫妻的命運,又會變成什么樣?
屋子里無人再說話,氣氛沉凝緊繃。
一個丫鬟匆匆走了進來,低聲稟報:“啟稟夫人,羅夫人和羅公子來探望少奶奶。”
羅家人來了!
原本還有幾分心虛的徐氏,此時也被兒子傷透了心,哪里還有敷衍羅家人的興致,想也不想地說道:“讓他們自己進來。”
傅卓深呼吸口氣,將淚水逼了回去:“我去迎一迎岳母和大舅兄。”
傅卓一走,徐氏也不想再待下去。
反正一切都被顧莞寧看在眼中,面子里子都丟得光光,也沒什么可顧忌的。徐氏索性破罐子破摔,張口就道:“臣婦先告退了。”
說完,不等顧莞寧有何反應,轉身便離開了。
顧莞寧神色不變。
傅妍坐不住了,苦笑著起身賠禮:“母親今日心情太過激動,言行舉止失了分寸,還望堂嫂海涵。”
顧莞寧定定地看著傅妍。
傅妍被看得心里陣陣發涼。
“傅妍,”顧莞寧緩緩張口:“撇開身份不論,今日我只站在閨閣好友的立場問你一句。如果你不是傅家的女兒,聽聞羅姐姐嫁人后遇到這樣的事,你會如何做想?”
傅妍啞然無語。
顧莞寧又淡淡問道:“如果你遇上了這等婆婆,你又該怎么辦?”
傅妍繼續啞然。
魏王夫婦遠在藩地,她嫁給魏王世子后,上面沒有公婆壓著,進門就執掌內宅,別提多舒心。
當日她生了瑜姐兒,魏王世子十分歡喜。遠在藩地的公婆也頗為高興,打發人送了幾個馬車的東西給瑜姐兒。
如果遇到徐氏這樣的婆婆,她哪里受得了。
顧莞寧略顯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向著你親娘,無可厚非。可我更心疼羅姐姐。今日我特意登門,在你看來,或許是多事了些。與我而言,卻是非來不可。”
傅妍抬起頭,怔怔地看了神色凜然的顧莞寧一眼。
她對顧莞寧的心情一直很復雜。有羨慕,有嫉妒,有自愧不如的失落,也有不得不低頭的怨懟不甘。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比顧莞寧到底差在了哪里。
她一直自詡圓滑,八面玲瓏,討人喜歡。也有超乎同齡人的精明世故,絕不肯輕易惹禍,更不會輕易為誰出頭。
而顧莞寧,說話行事利落果決,但憑心意。認準了的事,一往直前,從不怕開罪任何人。
這就是元祐帝口中的行事有風骨吧!
過了片刻,羅家人來了。
傅卓面容已恢復平靜,羅夫人眉間隱有憂色,羅霆的目中卻跳躍著一絲明顯的怒氣。
眾人心情俱都不佳,無心說話,草草寒暄幾句。
羅霆如今已定了親事,再見顧莞寧,表現得頗為磊落坦蕩:“沒想到太孫妃竟比我們來早一步。”
顧莞寧隨意地扯了扯唇角:“聽聞羅姐姐早產,我放心不下,便特意過來看看。”
此話一出,就連羅夫人也是滿心感動滿臉感激:“多謝太孫妃。”
想也知道,顧莞寧是為羅芷萱撐腰來了。
顧莞寧淡淡一笑:“伯母不必客氣。我和羅姐姐自小相識,情同姐妹。前來探望羅姐姐,也是應該的。”
傅妍站在一旁就有些尷尬了。
她是羅芷萱的閨中好友,更是徐氏的嫡親長女。如今羅家人登門興師問罪,徐氏避而不見…她就是再圓滑伶俐,也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就在此時,丫鬟前來稟報:“啟稟大公子,少奶奶已經醒了。”
眾人立刻進了屋子。
羅芷萱剛醒來,目中茫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見了母親兄長和好友顧莞寧,羅芷萱情緒有些激動,沙啞著張口:“娘,大哥,顧妹妹,你們怎么都來了?”
羅夫人忍著落淚的沖動,坐到床榻邊,握住羅芷萱的手:“阿萱,娘來看看你。你現在身子可還好?”
羅芷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現在虛弱的很,養些日子就好了。”
羅霆抿緊嘴角,眼中滿是怒氣,冷不丁說道:“妹妹,等過些日子你能下床走動了,大哥接你回家住些日子。”
羅芷萱一怔,嘴唇動了動,還沒等她說什么,傅卓便張口道:“我也有此意,倒是和大舅兄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