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訓斥得不敢抬頭。
元祐帝敲打太子一通之后,又沉聲呵斥太子妃:“閔氏,你不僅是阿詡的母親,也同樣是阿啟和衡陽他們的嫡母。”
“身為嫡母,理當視他們為自己兒女,精心照顧,一視同仁。你口口聲聲說要隨阿詡同生共死。那朕問你,你將其他的兒女置于何地?又將你的丈夫置于何地?”
“身為太子妃,打理內宅是你應有之責。你連區區一個于側妃也彈壓不住,滿心怨氣,滿口怨懟。既無主母風范,更無一朝太子妃的氣度。”
“像你這樣的為人心性,如何堪為太子妃?日后朕駕崩歸天,太子繼承大統,你如何堪為一朝之后,母儀天下?”
字字犀利,句句凌厲。
太子妃也被訓得面色慘白,毫無招架之力:“兒媳讓父皇失望了。”
元祐帝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知錯就改才好。否則,朕說得再多也無用處。”
太子妃滿臉愧色地應下了。
看著唯唯諾諾的太子妃,元祐帝心中一陣氣悶。腦海中忽然閃過顧莞寧倔強不屈冷凝犀利的樣子。
這樣的傲骨風骨,才配執掌中宮。
罷了!
為了太孫的身體,他這個天子,少不得要為人詬病一回了!
元祐帝很快拿定了主意,張口道:“太子,你和太子妃都起身吧!”
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謝了恩典,然后各自起身。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下跪了,夫妻兩個俱都情緒激蕩難安。
元祐帝又看向滿臉倦意沉默不語的太孫:“阿詡,你的顧慮朕都清楚。你對顧二小姐的心意,朕也聽明白了。”
“朕在賜婚之前,會給顧二小姐一次面圣的機會。問一問她的心意。如果她自愿嫁給你沖喜,朕絕不會虧待這個孫媳。”
“如果她不愿意…”
太孫抬眼看了過來,滿眼祈求:“如果阿寧不愿意,希望皇祖父不要勉強為難她。”
換在平日,元祐帝少不得要數落太孫太過兒女情長。
可現在,元祐帝卻暗暗高興。
一提到顧莞寧,太孫的眼中就多了神采。看來,徐滄所說的沖喜,也不全是無稽之談。說不定真能讓太孫振作好轉起來。
“好,朕什么都答應你。”
對著太子冷言厲色的元祐帝,在看著太孫的時候,神色格外慈祥,聲音也頗為柔和:“阿詡,朕這一把年紀了,最喜見到的就是兒孫繞膝。朕是天子,也是你的祖父。朕疼你的心,就和普通的老人疼愛自己的孫子一樣。”
“你一定要好起來,也算是孝順祖父了。”
元佑帝說得動了情,目中竟閃過一絲水光。
太孫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愧疚,哽咽著說道:“孫兒讓祖父操心了。”
太子嫉恨得暗暗咬牙切齒。
元佑帝這心偏的,簡直是沒說法了。
對著自己的兒子冷言冷語百般挑剔從沒好臉色,對著長孫就這般溫和慈愛。哪怕太孫是他的親生兒子,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忍不住羨從心頭起嫉從心底生。
從小到大,元佑帝對他從來這么和顏悅色過。
元佑帝定定神,平復激動的情緒,然后說道:“朕親自看你一眼,心里也算放心了。這就擺駕回宮去。”
太孫乖乖應了一聲,然后無奈地嘆了口氣:“孫兒這副病軀,不能起身送皇祖父了。”
“你好生養病。”元佑帝不以為意地應道:“別的什么都不用多想。”
太子立刻道:“兒臣送父皇出府。”
太孫躺在床榻上,目送著元佑帝一行人離開。然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有釋然,也有隱秘的喜悅。
徐滄迅速地看了過來,和太孫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很快,太孫又神色懨懨地閉上了眼睛。
元佑帝親往太子府探病的事,很快傳了開來。
當天下午,顧莞寧就從季同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皇上在梧桐居里待了許久。當時只有太子太子妃還有徐滄在場,能在里面伺候的內侍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口風極緊。屬下安插在太子府里的人,一時也打聽不出什么。”
季同恭敬地站在顧莞寧面前,低聲稟報。
顧莞寧靜默不語。
太孫的病癥越來越重,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就連原本篤定太孫一定沒事的她,隨著時間的流逝,心中也漸漸忐忑難安起來。
可惱的是情況不明,外面流言尚未平息,此時實在不宜登門探望——就算是她去了,十有八九也會被太子妃拒之門外。
元佑帝親自登門探病,是不是因為太孫真的病將不治了?
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前世初見太孫時的情景。
蒼白消瘦,嘴唇毫無血色,躺在床榻上,神色黯淡…此刻的太孫,也會是這樣嗎?
想及此,顧莞寧的心驟然一痛。
季同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將顧莞寧蹙眉憂心的神情看在眼底,輕聲張口道:“小姐若是擔憂太孫殿下的病癥,不如請大少爺去一趟太子府吧!”
顧莞寧深呼吸一口氣,定定神道:“不必了。因為三叔上奏折彈劾齊王世子的事,顧家正在風口浪尖,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盯著我們侯府。一動不如一靜!”
她要相信蕭詡!
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季同退下之后,羅芷萱很快便來了。
顧莞寧心情陰郁,勉強打起精神招呼:“羅姐姐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
羅芷萱無奈地苦笑一聲:“大哥今日特意去了太子府探病。本打算親眼看一看太孫殿下的情形,然后讓我帶個消息給你,也免得你憂心。”
“可惜,大哥根本沒能進太子府,更不用說親自見太孫殿下了。”
“真是對不住了,什么也幫不了你。”
看著羅芷萱歉然的神情,顧莞寧心中一暖,低聲道:“多謝你和羅大哥這般關心我。”
兩人還沒說上兩句話,琳瑯便神色匆忙地來了:“小姐,宮里來人傳皇上口諭,指明要小姐去聽旨。太夫人打發人來送信,讓小姐立刻就去正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