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楚修看著馮喬的樣子,伸手放在她肚子上輕撫了撫。
“再有兩個月,小家伙便能出來了,等他大一些時,咱們就能出京去走走了。”
他和馮喬成親之前,就知道她其實并不太喜歡京城,很早以前便想四處游玩。
只是那時候身份所限,身邊形勢復雜,京中局勢更是容不得她離開。
后來新帝登基,朝局尚不安穩,她又有了身孕,身體虛弱之下更是不能遠行。
所以此事才一直耽擱了下來。
如今京中局勢已穩,新帝也已能夠掌權,等著她生下孩子,他們便能離開京城四處去看看,也能滿足了馮喬心愿。
馮喬聞言笑了笑,輕聲道:“好。”
“永定王。”
身后傳來輕喚聲。
廖楚修和馮喬同時停了下來,兩人回頭時,就見到陸鋒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從那一日去陸府將蕭權接出來之后,馮喬就再也沒見過陸鋒,他沒有來找過她,也沒有去打擾過蕭權,更沒有做過任何極端的事情,他和蕭權之間,就像是從不認識一樣,而陸鋒也仿佛放下了他曾經所有的執念。
只是今天在宮中見到時,馮喬卻才明白。
陸鋒不是放下了那些執念,只是強行壓抑了下來而已。
陸鋒走到近前,對著兩人說道:“今天的事情,多謝你們。”
他聲音有些沙啞,臉上比之前見時更瘦了幾分,臉頰的顴骨突起,顯得臉上輪廓凌厲,整個人更加冷漠。
馮喬看了他一眼,開口道:“陸將軍無需言謝,就算沒有我們,陛下也不會替你和塔朵兒賜婚的。”
陸鋒是燕朝大將,手握重權,其身后陸家又占據北寧,鎮守邊關,蕭金鈺就算再怎么想要拉攏西疆的人,也斷不會讓陸鋒迎娶西疆公主,替自己留下禍患。
只是烏斯穆找上她和廖楚修,他們才順道坑了他一把而已。
陸鋒沉默片刻,才對著她說道:“不管如何,也要謝你們替我解圍。先前我動手傷了人,烏斯穆絕不會善罷甘休,陛下若不賜婚,西疆的人定會借此糾纏為難我大燕。”
“不管你們是不是有意幫我,這份人情我都記著。”
馮喬聞言笑了笑,算是應承了陸鋒的話。
廖楚修開口:“陸將軍若無其他的事情,本王和王妃就先走了。”
“等等。”
廖楚修抬頭。
“永定王,我想和王妃單獨說幾句話。”
廖楚修看向馮喬。
馮喬有些猜到陸鋒想要說什么,拍了拍廖楚修的手,對著他點點頭。
廖楚修看了陸鋒一眼,這才開口道:“我在前面等你。”
廖楚修并沒有走太遠,只是在不遠處的角門處停了下來,既不會打擾兩人說話,卻又能看著馮喬。
馮喬朝著廖楚修安撫的笑了笑,這才回頭看著陸鋒:“陸將軍想要說什么?”
陸鋒張了張嘴,啞聲道:“他還好嗎?”
馮喬點點頭:“他很好,前些時日,哥哥從王府搬了出去,住進了奇峰齋,接手了他以前留下的那些東西。哥哥很有經商的天賦,在算學上面更是出類拔萃。”
“聽忠叔說,過段時間哥哥會跟他一起南下,去查看別地的生意。”
“哥哥現在特別愛笑,笑起來時不見半點陰霾,他過的很好,也很開心。”
“是嗎。”
陸鋒聽著馮喬的話,想著蕭權開心大笑的模樣,眼底微闔,“他過的開心就好…”
馮喬聽著他口中低喃,抿了抿嘴角,想要開口安慰幾句,卻又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陸鋒和蕭權的事情,就是一個結。
如果沒有望長崖上的事情,沒有那十日陸府相處,沒有陸鋒之前袒露心跡的事情,他們尚且還能和普通朋友一樣相處,甚至于蕭權能將陸鋒當作最親近之人。
可明知道陸鋒心思,蕭權不愿之下,兩人再見就只剩難堪。
陸鋒見馮喬欲言又止的樣子,低聲道:“你不用擔心,我說過了,我不會去打擾他。”
“陸大哥…”
“我要回北寧了。”
馮喬猛的抬頭。
陸鋒低聲道:“離他太近,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這短短一個月時間,他每天都夢到蕭權,夢到他還是蕭元竺時他們之間的一切,他瘋狂的想著他,念著他,卻又強逼著自己不敢去見他。
那股思念如同附骨之疽,不斷侵蝕著他的意志。
他怕有一天他會壓不住自己,任由那股執念蔓延,最后吞噬了他自己,也傷了他的殿下。
陸鋒微垂著眼簾,掩住眼底的暗色:“我已經跟陛下提過此事,陛下也已恩準,這段時間我會將手中之事與人交接,等做完之后我就會回北寧,從此一生駐守雁山關,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馮喬嘴唇動了動,半晌后才低聲道:“陸大哥,值得嗎?”
陸家大好前程,陸鋒的青云之路,他一旦回了北寧,京城陸家便只剩下空殼。
哪怕蕭金鈺再寵信陸家,可陸家遠離權利中心,也就意味著陸鋒永遠都難以再進一步,為了一份得不到回應的感情,值得嗎?
陸鋒聞言澀聲道:“不知道。”
也許不值得。
可誰讓他放不下。
先動心的人先輸,而他更是注定輸的一塌糊涂。
陸鋒離開時,背影在宮墻之下顯得格外蕭瑟。
“怎么了?”
廖楚修見陸鋒離開之后,就走了過來,然后就看到馮喬臉上神色有些不對。
馮喬低聲道:“陸鋒要回北寧了。”
廖楚修微怔,抬頭看了陸鋒離開的方向一眼。
當日陸鋒從北寧來京,輔佐蕭金鈺登基,從龍之功足以保陸家二十年不衰,子孫殷榮不斷,可陸鋒一旦離開京城,就等于放棄了京中的一切。
廖楚修問道:“為了蕭權?”
馮喬點點頭。
廖楚修斂眉:“蕭權對陸鋒無意,陸鋒回北寧未必不是件好事。”
陸鋒對蕭權的執念太深,雖然眼下看著他已經放下,可唯有真正愛過的人才能清楚,那份執念放下有多難,誰也不知道陸鋒能夠壓抑多久,更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再次見到蕭權時,還能如現在冷靜。
與其留下風險,倒不如遠遠離開,對兩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