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盡力,誰肯全然信任他們?
若不盡力,將來事敗,誰又會因為他們的保留而饒過他們?!
一朝伺君,便永刻其名。
若是當真那么容易自保,那些歷朝歷代因儲君爭奪而流離顛簸,或崛起于人前數十年不落,或瞬間傾顛跌落塵泥的世家大族,是怎么來的?
如果不是半點都不牽涉其中,誰能獨善其身?
柳徵心中滿是冷嘲諷,一雙眼也是徹底的寒了下來。
他原想著,只要柳相成肯告訴他真相,只要他能跟他實言,他或許還能對柳弛手下留情,或許不用背叛柳家,背叛他。
哪怕他的父親曾將他的女兒當成了棄子,哪怕他曾將他當成了大哥的踏腳石,哪怕他從未想過要將柳家給他,哪怕在他心中他的地位永遠都不如柳弛…
他也不會當真置柳弛于死地,那般狠心絕情。
可是他沒有。
到了這種時候,柳相成依舊在騙他。
父親,您到底將我當作了什么?!
柳相成沒察覺到柳徵心底的戾氣和憤然,等平穩了心緒再看他時,就見到他臉上雖然還有疑惑,卻并沒有深究的意思。
“徵兒,你切勿多想,你和弛兒都是我的兒子,我無論做什么都絕不會害你們。眼下所有人都對柳家虎視眈眈,柳家已經經不起波折,你我父子若不同心,最后只能被人吞的連骨頭都不剩下。”
柳徵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兒子明白,只是大哥那邊…”
“你大哥怕是著了別人的道了。”
柳相成聽他提起柳弛,臉色頓寒:“他雖然和大皇子來往過密,也曾經替他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是那些事情本就隱秘至極,其間牽涉的更絕非他一人。”
“馮蘄州若是早有這些證據在手,怕是早就直接送進宮里,又怎還會等到今日發難?況且你看那些證據,里里外外全指向你大哥一個人,卻連半個旁人也未曾牽扯,這難道不奇怪嗎?”
柳徵遲疑:“父親的意思是…”
“那些證據,十有八九是大皇子那邊給的。”
柳相成滿臉寒霜。
蕭顯宏如今身陷困局,便想要棄車保帥拿柳弛來頂罪,好替他自己脫身,這其中若說沒有陳、董兩家的手腳,他是斷然不信的。
只是他柳家從就不是大皇子從屬,又怎么可能替他們賣命,想要脫手讓他們柳家頂罪,也要看他同意不同意!
柳相成沉聲道:“我要想辦法見你大哥一面。”
柳徵低聲道:“可是大哥已經被移交到大理寺監牢,鄔榮其人本就難纏,更何況還有馮蘄州在旁虎視眈眈,如果真像父親所說,這其中有大皇子他們的手腳,他們定然不會想要讓大哥脫困,咱們此時想要見大哥,怕是很難。”
柳相成抿抿嘴角:“再難也要見。”
柳弛還在獄中,根本不知道外間情形,怕是還將心思落在大皇子他們身上,若是不告知他詳情,柳相成擔心他為人所惑,會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柳徵聞言還想再勸,柳相成就揮揮手:“你放心吧,大理寺那頭我自有辦法。”
柳徵和柳相成說了一會兒話,從屋里出來時,臉上瞬間陰沉。
他看著手中的東西,驀的就低笑出聲。
大理寺少卿,蔡奇。
原來那也是父親的人…
父親,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柳徵將手中的東西握的極緊,力氣大的幾乎要將其撕裂開來,半晌之后,他手中才漸漸松了開來,心中連最后一點遲疑也盡皆散去,眼底只剩下狠絕。
他直接回了房中,過了一會兒才將柳相成交給他的信箋送了出去,只是另外一封信卻是送往了襄王府。
“蔡奇?”
馮喬手中正拿著本《大學》靠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小憩,她和廖楚修昨日便已經回門,連帶著直接搬回了五道巷這邊、早已經打理好的榮安伯府隔壁的宅子。
馮蘄州難得高興的拉著廖楚修多喝了幾杯,兩人聊了半宿,馮喬在旁作陪也飲了些酒,再加上夜間被廖楚纏著胡鬧了一番,早起就頭疼的不行,等著清醒過來時,就接到下人的消息,說是襄王拜訪。
廖楚修去了宮里,馮喬便在府中見了他。
聽著蕭閔遠帶來的消息,馮喬挑眉:“你是說,大理寺少卿蔡奇?”
蕭閔遠見馮喬閑適的靠著椅子來回輕晃,見著他時也沒多少恭敬的模樣,倒沒覺得氣惱,只是自己倒了茶然后神色平和道:“對,就是他。”
馮喬有些詫異:“他居然是柳相成的人?”
“我也沒想到。”
蕭閔遠說道:“柳家這三年間借著大皇子的勢力推了不少人上來,我原以為都是些無甘緊要的位置,卻沒想到除了那些人外,柳相成居然還有別的人。”
“蔡奇原只是刑部一個小吏,三年前那次意外之后,父皇清理了朝中許多人員,蔡奇就是那個時候冒的頭,后來被李豐闌相中提拔起來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我一直都以為蔡奇是四皇子的人,卻沒有想到他身后站著的,居然是柳相成。”
馮喬聞言輕笑:“那李豐闌可是個老狐貍,倒沒想到他居然也會被人給誆了。”
這般替人做了嫁衣,還沾沾自喜以為淘到了人才。
要是李豐闌知道了真相,怕是會直接被氣死。
蕭閔遠喝茶笑道:“其實也怪不得他,要不是這次柳相成自己亂了手腳,蔡奇和他之間的關系怕是還不會暴露出來。”
馮喬聞言想了想也是,如果不是形勢所逼柳相成必須想辦法見柳弛一面,他恐怕也絕對不會去動用蔡奇這一條線,畢竟蔡奇的身份雖說不高,卻也已經能算是奇兵,若是到將來萬一之時再讓他陡然發力,到時候怕是會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馮喬將手中的書放在了桌上,見蕭閔遠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歪了歪頭問道:“所以王爺今日來這里,就是想要告訴我這個?”
“自然不是。”
蕭閔遠抬頭:“我今日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要問你,父皇將今年朝中大祭的事情交給了小九,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