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顯宏還記得清楚,去年重陽之時,永貞帝只因為一時興致,便封了襄王的母親麗嬪成了四貴妃之一,卻又因為原本的曹貴妃多看了他斷腿一眼,就懷疑她對他有不敬之意,毫不猶豫將人一貶再貶,最后更是直接打去了冷宮。
如今永貞帝既然肯宿在皇后宮中,又肯讓她陪著用膳,想必是回心轉意了。
蕭顯宏神情松懈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不由輕松了很多:“卓公公稍后片刻,我去換身衣裳,然后就隨你入宮。”
“殿下隨意便是。”
董氏和著蕭顯宏去了后堂,前面便有下人立刻奉上了茶點,招呼起小卓子。
回到后廂之后,蕭顯宏便脫掉了身上的外衫,而董氏取出了衣裳來一邊服侍著蕭顯宏更換,一邊低聲道:“殿下,父皇突然召你入宮,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事情?”
蕭顯宏聞言說道:“應當不是什么壞事,否則來這里傳旨的就不該是小卓子,而是陳安了。”
他可還記得清楚,上一次柳慧如的事情出了之后,永貞帝可是直接讓陳安帶著宮內侍衛過府,然后將他帶進宮中劈頭蓋臉便是一頓訓斥,哪兒還能如這次一樣和和氣氣的,甚至還給他時間更衣。
蕭顯宏任由董氏替他扣好領間的側扣,然后將腰帶束起,見她眉宇間隱帶憂色,安撫道:“你也不必憂慮,先前廖楚修替我在父皇面前進言之后,父皇便已經不再追究我和柳氏的事情,而太許那邊外祖父也已經安排妥當,只要不出意外,應該不會再有麻煩。”
“眼下父皇如今肯親近母后,還肯宿在她宮中,便說明他已經不計較先前的那些事情,只要此事能順利抹過去,那我便再無后憂。”
蕭顯宏說道這里,伸手握著董氏的手:“香溪,你放心吧,有外祖父和你哥哥在,你只需替我顧好后宅,前朝之事我們自會處理好。”
董氏聞言抿了抿嘴唇,臉上帶著些擔憂道:“我知道殿下對朝中的事情有分寸,有哥哥和外祖父幫您,自然不會有大礙,只是殿下,柳氏那邊…”
她頓了頓,面露難色:“妾身有些不知道怎么是好。”
“她又怎么了?!”
蕭顯宏一聽到董氏提起柳慧如,臉上頓時沉了下來。
如果說先前他雖然惱怒柳弛他們的算計,想要將他和柳家綁在一起的話,可是那時候他對于柳慧如本身卻還是存著幾分憐惜之心的。
在他看來,柳慧如也只是被其父母和伯父哄騙,同樣是受害人,況且那么個嬌滴滴的女子靠在他懷里低泣,說著對他的傾慕和對那事情的不知情時,他總會覺得歉疚幾分。
那時候他是真的想過要迎柳慧如入府的,只是經過濟云寺那一遭后,那些憐惜卻是被柳慧如自己糟蹋的半點不剩。
如果不是她行事招搖,有了身孕還四處亂跑,結果被人揭露當場,他又怎么會被父皇當朝訓斥,丟盡了顏面不說還弄丟了官職;
如果不是柳家對他看似恭順實則從來都只有算計,借著他的權勢替自己謀勢想要拿著他當踏腳石,他又怎么會險些落到無法翻身之地?
蕭顯宏雖然依舊迎了柳慧如入府,給了她一個側妃的位置,可是心境上面卻再不如前。
不僅從不肯踏進她的竹錦院半步,更是不愿提起半句有關她的事情。
董氏看著蕭顯宏的臉色,低聲說道:“殿下息怒,我本不欲拿她的事情來煩擾殿下,只是早起的時候,她院子里的丫鬟來尋我,說她身子不爽,想要尋家中的人過來探望。”
“我覺得這個時候殿下本就處于風口,陛下才對您寬赦,如若府中與柳家來往過密,難保不會讓人抓住把柄攻以口舌,所以妾身便做主回了她,然后去請了大夫過去替她看診,只是那大夫去了之后,柳氏卻是將人趕了出來…”
蕭顯宏聞言頓時轉身,怒哼一聲說道:“她以為她是誰,嫁入了我皇子府,還成天想著她娘家的人?她若是真的那么想柳家,就讓她回去,我府中容不得她這么吃里爬外的人。”
“還有那大夫,她愛瞧不瞧,你那么縱著她做什么?”
“她入府中才不過一個月,就已經連著叫嚷了幾次身子不爽。怎么的,我這大皇子府是龍潭虎穴嗎,誰在里頭都能安好,卻獨獨裝不下她柳家一個金鳳凰?!”
董氏聽聞言有些遲疑道:“可是殿下,她畢竟懷著您的孩子…”
蕭顯宏臉色一冷:“要不是孩子,你以為我能忍她?”
如果不是知道這個孩子能成為他跟柳家的紐帶,足以暫時牽制柳家,讓得柳徵為了他這個女兒和外孫跟柳相成博弈,他怎可能去圣前求旨,非得將柳慧如迎入府中?
“你去告訴她,她要是還想要頂著這側妃的名頭安生過日子,就給我安安分分的好生在府中待著,把孩子生下來。她若是不想安生,就盡管去鬧,我蕭顯宏不缺她肚子里面那塊肉。”
蕭顯宏直接將董氏手里的玉佩拿了過來,自顧自的掛在腰上,然后對著她說道:“以后柳氏的事情少跟我說,她若是鬧騰的厲害了,你大可自行處置。我先走了,省的待會兒進宮晚了,又鬧出事情來。”
董氏連忙道:“妾身知道了,殿下小心些。”
蕭顯宏出去時,小卓子已經等的有些不耐,見他出來連忙開口:“殿下,咱們該走了。”
“好。”
蕭顯宏跟著小卓子出去時,迎面就碰到剛巧跑過來求見蕭顯宏的杏紅。
見著蕭顯宏一副出府的架勢,她連忙就開口:“殿下…”
杏紅剛想跑過去,旁邊一道人影快速走到她身旁,在她開口之時便直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跟另外一個丫鬟一起拖著她便進了屋。
那邊蕭顯宏隱約聽到有人叫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著身后空空如也。
“殿下怎么了?”小卓子奇怪道。
蕭顯宏皺眉看了那邊一眼,只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搖搖頭說道:“沒什么,走吧,別叫父皇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