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蘄州看著小女兒臉上的神情,忍不住嘆口氣。
馮喬從沒有經歷過情愛之事,所以根本就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可是他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她的心思。
如果不喜歡,怎么會這般信任。
如果不喜歡,又怎會愿意與他親近,甚至這般篤定,他絕不會傷害她。
他突然就想起了素素,想起了過去,想起了曾經情竇初開時的懵懂…
馮蘄州輕嘆了口氣,朝著馮喬招招手:“卿卿,你過來。”
馮喬上前,馮蘄州伸手輕攬著她嬌小的身子,撫著她長發聲音低柔道:“你可知道,爹爹為何不喜歡廖楚修?”
馮喬抬頭看著馮蘄州,搖搖頭。
“爹爹不喜歡廖楚修,是因為他給爹爹的感覺太過危險,爹爹想要護著你安好,想要護著你一世,可是廖楚修…”馮蘄州聲音低沉了幾分:“我雖不愿意承認,但他太難以讓人掌握,他的將來連我也看不明白,爹爹怕你如果真的跟了他,有朝一日爹爹會護不住你。”
他并非自大之人,也不認為自己是萬全之人,廖楚修如今才不過二十,展露出的手段便已經讓人心驚,那要是再過二十年呢?
他如今或許是喜歡著馮喬,可這種喜歡到底是出于對馮喬體內這雙世之魂在平日里異于常人的聰慧所帶來的新奇,還是真真切切的是因為馮喬這個人,因為出于對她真切的喜愛。
如果當這份新奇淡去之后,他是否還會始終如一的好好對待他的女兒,如果當他知道了馮喬的兩世機緣死而復生,他是否會將她當成異類,還是能如他這般全心接納于她?
人總有生老病死,馮蘄州自然也會,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而廖楚修又變了心,到時候的馮喬能在他面前保全住她自己嗎?
馮蘄州眼底滿滿都是憂慮,伸手摸著女兒的額發:“爹爹知道你聰慧,也知道你行事向來有章法,但是人心難測,情之一字更是傷人,爹爹怕護不住你一輩子,所以卿卿,爹爹希望你在沒有確定要跟這個男人共度一生之前,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將真心交付出去。”
馮喬抬頭看著眼圈微紅的馮蘄州,看出了他眼底的擔憂,沉默了許久,這才垂頭掩去了眼中酸澀,輕靠在馮蘄州身前親昵的蹭了蹭他胸前:“好。”
屋中一時靜謐。
馮蘄州只是短暫的抱了她一會兒,便松開了手,將馮喬拉在身前站好,他伸手替她將被揉亂的發絲理好之后正色道:“不過有一點你給我聽好了,他這個女婿我還不承認,我馮蘄州的閨女哪有那么容易被他騙走的。”
馮喬睜大了眼:“爹爹?”
馮蘄州斜她:“以后不準偷偷摸摸的去見他,要是讓我知道他再爬墻進來見你,我就打斷他狗腿。”
馮喬被馮蘄州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態度弄的張大了嘴,而馮蘄州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指著門外說道:“還有你那個丫鬟,你既然說她忠心我就暫且留著她,可她如果再敢幫著那小王八蛋望風吃里爬外,我就把她攆出去。”
他們家可不缺丫頭!
馮喬看著突然加大了聲音,仿佛刻意將話說給外面的玲玥聽的馮蘄州,險些笑出聲來,卻被馮蘄州冷冷橫了一眼,她連忙站直身子正經道:“好,都聽爹爹的。”
馮蘄州哼了一聲,看著馮喬笑靨如花的模樣,只覺得心氣兒不順。
說到底他還是怪自己大意了,居然讓那狼崽子鉆了空子讓得自家閨女上了心,早知道當初第一次知道他爬墻的時候,他就該放狗咬死那小王八羔子,哪兒能讓他拱進了自家菜園子。
好在離卿卿及笄還有三年,他有的是時間折騰那狼崽子,想娶他馮蘄州的女兒,哪有那么容易!
馮喬哄了馮蘄州一會兒,才被馮蘄州打發出了書房,她出去之后并沒有離開而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就見著剛才還氣急敗壞的爹爹在她離開之后神色瞬間便沮喪了下來,他轉身便去了旁邊的暗閣,對著自家娘親的畫像滿臉憂慮的說著話,馮喬輕嘆了口氣,小心的將門闔上。
其實他知道馮蘄州在擔心什么,她知道馮蘄州是為了她好,也是怕她吃虧。
玲玥見著馮喬出來,小心問道:“小姐,二爺他可還生氣?”
生氣?
何止是氣,怕是這氣一時半會兒都消不了了…
馮喬朝著她擺擺手,直接帶著她離開了書房,等離得遠了一些之后,玲玥才低聲道:“小姐,都怪奴婢一時大意,居然沒發現二爺…”
馮喬揉了揉脖子:“不怪你,早晚都要跟爹爹說的。”
她跟廖楚修若是能走到一起,這事肯定是要告訴爹爹的,就算是她對他沒感覺走不到一起,以廖楚修的性子怕是也不肯罷手,到時候以爹爹的聰明,遲早都會發現不對勁的,只是今天太過湊巧了一些,被爹爹看到他們動作親昵,所以才會那般驚怒。
玲玥咬了咬嘴唇:“可是二爺打了世子,還被人瞧見了,若是傳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怎么辦?”
馮喬見著她擔憂的模樣安撫出聲:“別擔心了,爹爹方才和廖楚修不是已經處理好了嗎,就算真有什么消息傳出去,最多也只是會說爹爹醉酒和他起了爭執大打出手,外人也只會以為他們不和。”
眼下永貞帝那邊遲遲不下旨徹查血書的事情,對廖楚修這次平定叛亂的功勞更是只字不提封賞之事,好像完全忘了此事一般,其實他們都看得出來,永貞帝在遲疑什么。
他對廖楚修有顧忌,更怕他存有異心,再加上之前他們同時返京,廖宜歡又與她相熟,永貞帝難免猜忌,如果這個時候永貞帝知道廖楚修和爹爹不和,還在邵縉的婚宴上大打出手,說不定能安了他的心,讓他松口。
馮喬回頭見玲玥仍是擔憂,伸手拍了拍她手說道:“好了,別多想了,今夜的事情未必不是一樁好事,如今朝中已經有人在懷疑廖楚修和爹爹的關系,他們這么一打,反倒是能撇清了開來,以后行事也無須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