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蘄州低聲道:“柳相成和柳家都明白自身處境,否則當年也不會急流勇退只求自保,這種情況下,他們怎么可能去做這種自斷其尾的事情。”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有人借柳相成之名所為,借著柳相成在寒山院中的影響販題斂財,而那柳相成,恐怕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被推到了進退不得之境。”
馮喬聞言臉上露出抹沉凝之色,半晌后才遲疑道:“爹爹是不是懷疑…溫家?”
能讓柳相成毫無察覺,卻又能借他之手,甚至能讓柳家毫無防備的以與他們關系密切之人販題斂財的,定是與他們相熟之人。
這些年柳家不問朝事,柳相成更是極少與人往來,柳家自斂其身讓人難以尋到錯漏之處,讓得馮蘄州和廖楚修一直都無處下手,在這種情況下,能跟柳家這般毫無間隙,甚至于能夠策動柳相成身邊之人為其謀取巨利的,只有和他們綁在一起的溫家。
馮喬突然想起之前百里軒替蕭元竺看診之時,曾經提到過的神仙草和血息香,那明顯不是同一人所為,雖然到現在為止,他們都還沒有看出來到底是柳家在防備溫家,還是溫家在算計柳家,但是足以見得,兩家之中必有一家在利用另外一家。
之前廖楚修混入鄭國公府中的人就曾經說過,他們發現溫家身后還有別的人,如今看來,怕是早在很久之前,溫家就已經開始謀算柳家,甚至于借柳家之名聚斂錢財,卻絲毫不曾顧忌過柳家半點,甚至將柳相成和柳家置于絕境之地。
一旦蕭元竺出事之后,溫家和柳家翻臉,只需牽扯出這一件事情,就輕易能讓柳家跌入萬劫不復之境。
馮喬想明白其中關聯,忍不住抬頭看著馮蘄州:“爹爹,你是知道此事和溫家有關,想要借這件事情對溫、柳兩家下手,甚至借柳家之力除去溫家。”
“你怕溫家和柳家翻臉之后,當年之事會被提及,若被溫家察覺是你出手,定會懷疑到我身上。柳凈儀曾與我見過數次,本就對我有所懷疑,若是被逼至絕境之下狗急跳墻,或許會對我不利,所以才會想要讓我去河福郡暫避?”
馮蘄州早就知道馮喬能看明白這事情其中關鍵,聽著她一口就說出他心中擔憂,便也不再隱瞞,點點頭低聲說道:“溫、柳兩家的事情已經拖的太久,如今溫家焦頭爛額,正是除去他們最好的時機。吳家對他們生隙,蕭元竺又已經生了舍棄之心,永貞帝再起疑心之下,溫家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柳家。”
“先前我一直尋不到機會去動他們,就是怕兩家同時起復會有反撲傷及到你,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能離間兩家,柳家若是知道溫家所為,定不會再與他們如之前彼此信任。只要讓柳家和溫家翻臉,讓得溫家徹底沒了依靠,溫家必定能亡。”
“沒了溫家,柳家定會元氣大傷,再不復之前威脅…”
馮蘄州說道這里,話語停了下來,神色認真的看著馮喬說道:“卿卿,如此機會,我不愿放過。”
自從察覺到當年事情的真相,他便恨不得除了他們為云素報仇,他等這一日等的太久,也等的太難。
只有除了他們,他才能騰開手去為云素報仇,也只有除了他們,他的卿卿才能在真正安全,從此后再無所顧忌。
馮喬聽著馮蘄州的話,看著他臉上神色,心中知道馮蘄州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別說是他,就連馮喬自己也明白,這次機會有多難得,就算換成是她自己,她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她伸手拉著馮蘄州的手說道:“爹爹,我去河福郡。”
只有她走了,馮蘄州才能徹底放開手。
也只有她不在京中,那些人才不能拿她當成軟肋來要挾于他。
馮蘄州聽著馮喬的話,看著她懂事的模樣,伸手握著馮喬嬌軟的小手,眼中發澀。
馮喬對他說道:“我會好好呆在河福郡,等爹爹來接我,但是爹爹要答應我,你絕對不能出事。”
馮蘄州點頭:“好。”
父女兩說了許久的話,馮喬提及了手弩,提起了廖楚修,提起了很多事情,馮蘄州對馮喬也沒隱瞞,將之后要做的事情也告知了她,兩人就那般盤坐在榻上,聊至深夜。
第二天一早,馮喬便讓玲玥去通知了廖楚修,說她要和廖宜歡同去河福郡的事情,對外馮喬自不會是以去翁家為名,對府中下人和其他人都是以她不適應京中炎熱,所以與廖宜歡一起去河福郡避暑為名。
人人都知曉馮蘄州對馮喬疼寵,對此倒都覺著正常,畢竟許多人都知道馮喬體弱之事,只有馮蘄州一邊忙著將麻玉杰的事情壓下來,一邊準備著馮喬離京所需要用到的東西。
此間又過了兩日,馮喬將紅綾留在府中照管那幾只大狗和兔子,帶著趣兒和玲玥離京。
馮蘄州和廖楚修親自將一行人送到城外,直到上了官道之后,馬車才停了下來,馮蘄州滿臉不舍的看著馮喬,低聲叮囑道:“河福郡那邊有賀蘭老將軍鎮守,應是沒什么宵小,但是你也還是要小心一些,有什么事情多與你表伯父他們商量。”
“我替你準備了些銀子和吃食,路上銷用,給你舅公他們的禮物也都備好了放在后面的馬車里,等去了之后你直接分交給他們就好,雖說不是在自己府中,你也別太委屈自己,若是覺著不方便,便尋個好些的酒樓住著也行…”
馮蘄州嘴里的聲音不斷,心中滿滿都是擔憂。
既怕了馮喬去后不自在,又怕了翁家對她不喜,甚至還擔心她借助在翁家受了委屈,那模樣簡直恨不得直接陪著馮喬一起去河福郡。
馮喬聽著馮蘄州的話沒有半點不耐,只是聽著他絮絮叨叨說著昨兒個夜里已經說過了好幾次的話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