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親受了刺激,忘記了以前許多事情,后來我們兩成親有了你后,我到了時間必須回京述職,在加上你祖母…謝氏來信說她病重誆騙于我,我才不得不帶著你娘一同回京。”
誰知道,回來之后,便困于京城。
那時候馮蘄州不知道謝氏并非他生母,他恪守孝道,不愿違逆母親,更不愿因他牽連大哥和三弟遭帝王厭棄,再加上他怨恨永貞帝,想要替蕭云素報仇,所以才留在了京中任職,努力的朝上爬,想要掀了永貞帝的皇位。
如果早知道會害死素素,如果早知道謝氏非他生母,早知道他視為親手足的兄弟會那般惡毒,他寧肯帶著云素遠走高飛。
馮蘄州雙眼通紅,甚至隱有淚意,他將當初的事情全部說完之后,雖然難堪痛苦,可是卻未曾有保留。
這些年,他曾悔過,恨過,怨過,想過…
午夜夢回之時,當年的那些事情如同最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不是有馮喬,如果不是想要替云素報仇,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扛到了今天。
馮喬聽著馮蘄州的話語,聽著娘親過往的一切,等到馮蘄州說完之后,看著他一向硬朗的臉上帶上淚痕,看著他臉上的懊悔和怨恨,心中難過至極。
她靜默了許久,見馮蘄州伸手抹了抹眼睛,雖然知道不該,可是仍舊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疑惑:“所以爹爹這些年才會一直想要除了蕭夙,想要毀了他的江山?”
“可是爹爹,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永貞帝已經對蕭沅卿動了心思,甚至被先帝察覺,不惜為此弒殺先帝,既如此,他對蕭沅卿必定是勢在必得,僅憑蕭沅卿一己之力,她怎么可能在永貞帝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宮來,還能偷龍轉鳳的將娘親送進宮去?”
“除此之外,爹爹曾經說,娘親和蕭沅卿都曾與柳家生活過,柳家完全沒必要為了救蕭沅卿便將娘親推出去,要知道娘親才是在柳家生活更長時間的人,就算講感情,柳家也該與娘親更重要些。”
“更何況,如果他們當真和蕭沅卿一起,做了偷龍轉鳳的事情,他們又怎么敢把蕭沅卿留在柳城,留在那個柳家宗族所在之地?”
欺君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更遑論是永貞帝這種無視人倫,心性陰暗的帝王。
若無倚仗,柳家怎么敢如此行事?
若無倚仗,柳家諾大的一族,上下族人數百,又怎么可能為了一個沒了先帝照拂,被新帝覬覦的蕭沅卿,便甘冒欺君滅族之罪,將整個柳家,那數百柳氏族人,置于危險之境?
馮喬深吸口氣,緩緩道:“先不說柳家所為太過不合常理,就說永貞帝…”
“爹爹可還記得,八皇子所住的地方叫什么,如果當年娘親真的是做了蕭沅卿的替身,代替她被永貞帝所辱,為什么那地方不叫憶沅臺,憶卿臺,而要叫憶云臺?”
“永貞帝要憶的那個人,到底是蕭沅卿,還是…娘親?”
馮蘄州神情一震,猛的抬起頭來看著馮喬,嘶聲道:“怎么…不可能!”
馮喬看著馮蘄州難以置信的神情,沉聲道:“為什么不可能,爹爹當初能夠看出來,蕭沅卿不是娘親,那永貞帝對蕭沅卿那般癡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娘親和蕭沅卿的分別。”
“我雖不懂情愛,卻也知道如若是真正放在心上之人,絕不會看不出其中真假,能讓他毫不在意,依舊留在娘親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永貞帝從頭到尾要的,都只是那個假的蕭沅卿。”
“爹爹也說過,娘親和蕭沅卿自幼便是同用一個名字,娘親和她也會偶爾互換生活,那有沒有可能,永貞帝自始自終看上的,都是娘親?”
馮喬神色沉凝,她原本只是覺得馮蘄州所說的過去有太多矛盾的地方,所以才會換個方向來想,可是當她這話說出口之后,她卻發現,心中原本的許多疑惑瞬間通透起來,那些矛盾,那些想不通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她坐直了身子,手心緊緊握拳,沉聲道:“如果,永貞帝看上的,從頭到尾都只是娘親,那么蕭沅卿能夠逃出來,便是永貞帝刻意放縱所為,目的便是為了宮外的娘親。”
“娘親的存在能瞞住先帝,定是隱秘至極,永貞帝就算放了蕭沅卿也未必能找到娘親,除非是…”
“有人出賣了云素!!”
馮蘄州狠狠咬著牙根,一字一句道:“除非是有人為了自保,或者為了其他的事情,出賣了云素,拿她去交換自身安危!!”
父女兩彼此對視時,眼里都滿是寒光。
兩人都是心思玲瓏之人,原先沒有起疑之時,尚且沒有朝著這方面來想,而此時對當年的事情生疑之后,很多事情卻都浮現在眼前,馮蘄州想起以往的事情,想起那些被他遺漏的細節,凝聲道:“柳家!”
“不只是柳家!”
馮喬寒聲道:“爹爹可還記得,廖楚修曾經說過,鄭國公府曾是先帝身邊近臣,極得先帝寵信,當年永貞帝謀害先帝奪得帝位之后,曾經極力打壓過溫家,那時候溫賀已死,整個鄭國公府陷入風雨飄搖,幾近傾覆,照永貞帝的手段,他絕不會留下溫家這種后患,可是他后來為什么又放過了溫家?”
永貞帝突然收手,不再打壓鄭國公府,甚至于只是用子嗣一事為難鄭國公府,這根本就不像是永貞帝的為人,除非溫家用什么交換,換得了喘息的機會。
馮喬想起柳老夫人每次見到她時,那有些奇怪的神情,想起在濟云寺中時,柳老夫人精神恍惚之間,對著她叫的那一聲“卿卿”,更記得在她說出她娘親的名字叫云素,甚至在無意間提起柳城的時候,柳老夫人眼中的驚懼和慌亂。
柳老夫人一向冷靜自持,若非當真是有所前垢,她怎會心神動蕩到讓她都能看出她當時的異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