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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9

  清久留定定地看了幾秒墻上的畫,又轉頭看了看季山青。

  此刻的禮包,怕得不知不覺地把肩膀縮了起來,連衣袖都在微微發顫了,也不肯走近唯一一個同伴身邊——據林三酒說,“膽小”這一特質是橫跨了禮包與數據體兩種形式而繼承下來的,果然所言不虛。

  “你連余光也沒有掃過我嗎?”他想了想,問道。“比如我的手,衣角…你都沒看見?”

  季山青想了想,皺起了眉頭:“…都沒有哎。”

  從他的語氣里聽起來,他也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了;哪怕是個心思大亂的季山青,到底也是季山青。

  “等等,墻上的畫一直在阻止我往右看,”他說了半句,又停住了。“…為什么?”

  “你自始至終沒有往我這邊看過,所以這個答案只有我能想到。”清久留慢慢地說,“我們兩人看到的畫,內容不一樣。”

  季山青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了——跟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在于,只需要給他點破一處疑惑,剩下的環節就會像連續跳躍起的電花一樣,在黑暗里打亮一條通路。他的下一句話,就是跳了幾個反應環節的,也就是清久留才聽懂了:“你看見的第九幅畫,在石墻的右邊?”

  季山青親口說過自己找到了第九幅畫;再加上“從來沒有向右看過”、“所以季山青不可能想到”這兩個條件,清久留就能得出二人看見的圖畫內容不同這一結論,最合理的邏輯解釋,自然是清久留在墻的右邊也看見了一個“第九幅畫”——所以他才能意識到,二人看見的圖畫不是同一幅。

  “你叫我看向第八幅畫的時候,你沒有抬手?”季山青嘆息似的問道。

  清久留掃了一眼墻上的第七幅畫,說:“當然沒有。那我不就等于按照第七幅畫所示一樣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么?我又不是你姐姐那樣的傻大膽。”

  季山青在這種時候,好像都忍不住要為姐姐辯護一句似的——好在他還算拎得清輕重緩急,忍了忍,說:“你看見的第八幅圖里,是什么內容?”

  “反正讓我把你攔下來了,沒讓你轉頭。”清久留咕噥著說,“我詳細描述給你聽了,除了讓你更害怕,有什么用?”

  季山青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但他還是不肯轉頭,眼珠只盯在石墻左邊,連余光都避免了清久留。

  “總之,現在看起來,從第八幅圖開始,我們看見的圖畫就完全不一樣了…而且為了確保你能看往左邊,還出現了一只只有你能看見的手,給你指了指方向。”

  季山青從牙縫里吸了一下氣。別看他不需要呼吸,各種小動作倒是挺齊全。

  “你沒看見那只手…那你能看見,我現在前方夜空里懸著一只繩圈嗎?”

  清久留一怔,目光在夜色里四下掃了一掃。“沒有,是空的。”

  他們二人都頓了一頓。

  盡管沒有把話說出來,但是清久留知道,季山青肯定也想到了,他們的視野也不保險了;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景物,會受到自己所見的圖畫內容影響——最令人討厭的一點是,即使有一個人能看見、另一個人看不見,也不能就此下結論說,當他走過去的時候,繩圈肯定不會忽然變成現實,勒住人的脖子。

  “那…你看見的第十一幅畫,也不是那個黑色人影擋住了你的眼睛?”季山青小聲確認道,“第十二幅畫,你的頭臉沒有變成一團讓我看了就會死去的凌亂漆黑?”

  清久留掃了一眼他面前的第十一和第十二幅圖。

  “不是我自吹自擂啊,但是拿我的臉干這個,是不是有點浪費了?”

  季山青發出了一道短暫的、輕輕的吐氣聲,幾乎快要接近半個笑了。

  “也就是說,我們看見的第八幅畫雖然內容不一樣,但目的是一樣的,都是讓我從那兒開始再也不往右邊看。”他低聲說:“這樣一來,就又繞回到同一個問題上去了。為什么不讓我往右看呢?僅僅是為了要讓我懷疑你,不信任你嗎?”

  清久留一時沒有出聲,目光仍舊停留在墻上。

  專門為他準備的第十幅圖里,清清楚楚地展示出了“季山青”在往左轉頭、去看身旁假路的那一個時刻。隨著他的動作,在他露出來的、拉長了的脖子右側上,裂開了數道長長短短的裂口——就好像他的脖子是一塊面包,被擰過去的時候,組織就斷裂了、支撐不住表皮了。

  第十一幅圖里,“季山青”好像害怕了似的,從原地往后退了兩步,正好就退到了此時此刻季山青本人所站著的位置上;只不過夜空里并沒有垂下來一只繩圈,“季山青”也正準備往右邊看。

  那個小人臉上的五官,就像微雕一樣,清晰逼真,完全和季山青本人一模一樣。從那個小人的神色上來看,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脖子一側裂開了——恰好,季山青本人也沒有表現出“脖子裂開”的反應。

  在前幾幅圖里還趴在清久留后背上的黑色人影,此時已經爬下了地面,正好站在二人中間,張開了雙手。

  “張開雙手?”季山青在聽了他的描述后,聲音就微微有點發顫了。“為什么要張開雙手?”

  原因在第十二幅圖里。

  當“季山青”朝右邊——也就是朝圖中“清久留”轉過了頭的時候,他另一側的脖子上也裂開了同樣的數道裂痕。

  兩側都斷開了的脖子,再難支撐他的頭顱了;在這一幅圖里,“季山青”的頭顱從空氣里掉落了下來,身體也正在軟軟地往后栽倒。

  站在二人中央的黑色矮小人影,帶著幾分饑渴似的,伸長了胳膊,眼看著馬上就要接住那一顆頭了。

  “所以這些墻畫究竟是什么?”季山青忍不住問道,“對實時情況的描述,對未來的警告,還是一種看了就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詛咒?目前看來,似乎三種都是。”

  以他的頭腦來說,恐怕很少會有這種全無頭緒的時候——清久留也一樣。

  “所以我剛才問你為什么不肯轉頭,是因為我害怕你會告訴我,你感覺脖子上有點不對勁。”清久留使勁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說:“我也想不明白。表面上看起來,這些石墻畫不愿意讓你往右看…但是我們依然可以正常交流。只要我們互通有無,把兩邊看見的情況都說清楚,那么你照樣會有很大的幾率會不按石墻的意愿走,照樣會往右轉頭。”

  “是的,不阻止我們之間的溝通,那么讓我們看兩組不同的畫面,沒有意義。”季山青盯著前方,說:“就算能瞞過一時,我們遲早也會發現我們看到的畫不一樣…你的第十三幅畫里是什么內容?”

  別看兩邊的“季山青”都死了,但是從第十三幅畫開始,墻畫就重新歸一了,還忠實地跟據現實做出了修正。第十三、第十四和第十五,都是二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說話的場景,就和現在一樣——連季山青始終不敢轉頭的細節,也在畫面里表現出來了;繩圈和黑色小人影也消失了。

  在發現繩圈不再從畫中出現的那一刻,季山青說,他眼前的夜空里也恢復了一片空蕩。

  “既然你不敢轉頭看,”清久留提議道,“那我們不妨做個實驗好了,看看這些圖畫到底能不能警示未來。”

  季山青一點也不意外地“嗯”了一聲;就好像清久留要是再不提,他就要提了。

  沒有人說要做什么實驗,也沒有人說要在什么時候開始;在靜了一靜之后,清久留驀然一揚手,一把獵刀就筆直地扎向了石墻壁畫。

  獵刀“當”地一聲,從墻上濺起了一串火星,清久留握著獵刀,反手再次一劃,那把兵工廠出產的刀就深深地劃開了石壁表面的圖畫,將剛才看過的十幾幅圖都長長地劃開了一道傷口。

  “好了,”季山青低聲說,“怎么樣?你剛才看了吧?”

  “對,”清久留問道:“你剛才沒看吧?”

  “當然沒有,”季山青說。

  盡管二人沒有仔細說過實驗方式,但他們的默契確實極好,只需一句“既然你不敢轉頭看”,就足以將分工暗示明確:在動手之前,清久留先看過了第十六圖的內容,季山青卻沒有;此刻清久留轉過了身去后,再由季山青初看一次第十六幅圖。

  “你剛才看見的是什么內容?”季山青從他身后問道。

  “畫里的我踹了石墻一腳,你朝假路上扔出了一個小小的圓形物體。”清久留說到這兒,才意識到獵刀還在手里攥著,沉甸甸的。“你看到的是什么內容?”

  “我看到的是…你用獵刀在墻上畫了一條痕跡。”季山青頓了頓,又說:“我剛才…確實朝假路上扔出了一個特殊物品。”

  這一章前半截還很順利,后半截給我卡得頭皮都掉到后腳跟了,改了3版!!!最近每天都是早上睡覺,有點受不了了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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