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行動開始的時候,她必須盡量不讓千道發現,他第一個辦公室里的防守員工被抵消了。
林三酒的呼吸聲,輕微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她在通風管道里已經趴了好幾分鐘了。為了安全起見,白聰只將她領到了千道公司總部附近,她自己在通風管道中摸索了好一陣子,才終于找到了正確的那條管道,慢慢爬到了他的辦公室頭上——正如所有房間一樣,他辦公室里也有一個通風扇。
從這兒往下看,那個屬于千道的黑色發頂,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去,時不時繞著房間轉上幾個圈,還偶爾開門進走廊聽一聽動靜,顯然也是滿腹焦慮不安。
所有人都在等千道第一次拿錢的時候到來,而這一刻也越來越近了。
當千道第四次打開門、看過自己門上信息的時候,林三酒聽見他低低地吐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隨即,他低聲說:“雇傭…一個防守員工。”
白聰果然猜對了!
話音落下,房間里過了幾分鐘,就出現了一個呆立著的防守員工。林三酒心臟咚咚跳了起來,甚至叫她擔心聲音太響亮會被下方的人聽見——千道又轉了兩圈,猶豫了幾秒,終于慢慢拉開了門。
他果然也意識到了辦公室的人員限制,要出去租第二間辦公室了。
林三酒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這是屬于和百合的特殊物品,鴻雁家書,大概算是紙鶴的另一種版本。一張紙分成兩半,一人各持一半;哪一方有什么話要說,就寫在紙上,寫下來的信息就會從另一半紙片上實時浮現出來。雖然不如語音通訊來得快,卻勝在足夠安靜隱蔽。
“他還沒有租第二間辦公室,”在幾分鐘之前,和百合這樣寫道,“我已經與白聰碰過了頭,目前我們分散開了,藏在千道辦公室附近,我離他辦公室大概有一到兩條走廊的距離。只要我們一看見他,就會立刻告訴你。”
鴻雁家書只有兩半,沒法給白聰一片;他只能藏得遠一些,有了什么發現的話,就用普通的語音通訊器與和百合聯系,由和百合來轉告林三酒。
林三酒放下紙片,慢慢地、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千道轉開了門把手,走入了走廊——在門板“咚”一聲合攏的時候,趁著那一聲響余音未散,她低低地說:“攻擊。”
在等待的時候,她想過了無數可能性,一種比一種壞;比如不站在門外的攻擊不作數,或者游戲根本不允許她爬入千道辦公室的通風扇里——但是此時此刻她話一出口,下方那一個剛剛出現的防守員工就立刻平平靜靜地消失了,沒有一點要給她找麻煩的意思。
“五分鐘,”腦海中的意老師立刻說道,“從現在開始倒計時。”
第一步完成了,林三酒閉了閉眼睛。
這五分鐘之內,她只能原樣趴在通風管道里,等待下一次可以攻擊的時間到來。她展開紙條,將一支筆解除了卡片化,輕輕寫道:“千道剛剛離開,我已經抵消了他的第一個防守員工。”
屬于和百合的字跡,很快就從這一行字下方的空白處浮了起來:“收到。我已告知了白聰,他只要一出現,我們就會盯住他。”
以千道的頭腦來說,他應該不會想不到,附近可能有林三酒的人——就算他預料不到白聰的加入,他也清楚和百合愿意給誰出力。他現在肯定用上了萬分小心,那二人恐怕一時半會兒,還不能順順利利地就察覺到他呢。
正如林三酒所料想的一樣,在過了兩分鐘之后,鴻雁家書上依舊沒有傳來更新一步的消息。在狹窄的方形管道里,她微微活動了一下脖子,保持著同樣姿勢,寫道:“如何?有他的蹤跡嗎?”
“沒有,”和百合的字跡在斷了一會兒之后,又繼續浮現出來:“我也沒聽見附近有什么響動…我懷疑他用上了那種藏匿跟蹤的手段。不過你放心,他那招用一次還行,用多了我和白聰都已經知道該怎么對付了。”
“千道越小心,花的時間就越長,”林三酒回復道,“他如果在外面的時間超過五分鐘,那我們連后備計劃都用不上就可以贏了。”
“要是那么輕松就好了。”和百合簡短地說。
假如千道租下了第二間辦公室,那么和百合與白聰就會立刻把第二間房的地址傳給林三酒,還會加上他的動向信息:比如,千道是留在第二間房里做防守,還是準備打道回府。
他如果不回,當然是皆大歡喜,林三酒可以順順利利地攻下他的總部;他要是回,那林三酒就要在同一時間里趕去他的第二間辦公室,將那房間里的防守員工也抵消掉——這樣一來,千道獲得的第一個百元,就基本全部沒了。
當他獲得第二個百元的時候,他就會發現,自己無法同時守住兩間辦公室、并且帶著攻擊員工出擊林三酒——因為錢不夠了。
“這個計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在幾人出發之前,白聰曾經這樣說過:“要是他在租下第二間辦公室之前,提早知道了我們的存在,那他有可能會據守不出…比如,根本不去租第二間辦公室,只是把剛剛貢獻過一次收益的客戶給趕出去,留出空白名額。”
“他會不會本來就打算這么干?”和百合對此很憂慮。
“不可能,”林三酒一句話就打消了她和白聰的擔心:“在你攻擊我辦公室的時候,我曾經試圖把客戶和員工都趕去另一間空辦公室里,假裝那兒才是我的總部。但是當時不管我怎么試,他們都不能挪動一步。我認為,除非是要搬動辦公室,否則員工和客戶一旦開始工作,就不能再動了。”
…也就是說,千道除了多租一間辦公室、并且最終被這間辦公室拖入敗局之外,幾乎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在提醒過自己這一點之后,林三酒呼了一口氣,感覺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了一些。
三分四十秒過去了,辦公室里、外面走廊上依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息。
“有他的消息嗎?”她在鴻雁家書上問道。
“沒有,”和百合的回復立刻浮了起來,隱隱帶著焦躁,“我都在這兒找了好幾圈了,這人哪兒去了?”
白聰那邊顯然也沒有任何進展。千道一離開辦公室,簡直就像浮泡消失在大海里一樣,誰都找不著他了。林三酒揉了揉太陽穴,忍住了從通風管道中離開的沖動。
當時間一點點過去,到了第四分鐘的時候,她聽見下方辦公室門外微微有什么聲音一響,緊接著,門被千道推開了。他探頭進屋看了一眼,一時還沒發現防守員工不見了,只是將門在身后合攏了;那個黑發頂慢慢走入房間,在中央站住,四下看了一圈,“嗯?”了一聲——他發現了。
“他回來了,”林三酒匆匆寫道,“還沒有到五分鐘,他就回來了。你們在附近五分鐘路程內找,一定找得到他第二間辦公室!”
和百合這一次半晌沒有回信,應該是正忙于搜索一條條走廊。
千道似乎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他大步走過格子間,見防守員工果然不見了,靜默兩秒,攥緊了拳頭,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有他在,林三酒再攻擊這間辦公室也是浪費機會而已;她只能去攻擊對方的第二間辦公室,盡量多消耗掉千道的資金——可是一直等了好一會兒,和百合與白聰始終沒有找到千道的第二間辦公室位置。
“還沒有嗎?”她在信紙上催促道。
“真的沒有!”和百合這一次的字跡又大又亂,似乎是一邊走一邊寫的。
…不可能。千道離開了不到五分鐘,他租下的辦公室肯定是在五分鐘路程之內的;他的速度與和百合、白聰二人差不多,不至于在短短時間就跑到了二人夠不著的地方。
更何況,二人分散著把他的辦公室堵在中間,他只要出去,肯定會至少被一個人察覺到蹤跡…他怎么可能逃過二人的眼睛,無聲無息地租下第二間辦公室?
林三酒只覺背心上像是燒起了一層火似的,燒灼得她口干舌燥。集齊他們三個人的力量與智慧的計劃,難道竟然還抵不過千道一個人?如果她是千道,她會怎么隱藏第二間辦公室?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意老師喃喃地說,“這個計劃我翻來覆去地檢查了好幾遍。第一,千道想要攻擊你,那就必須要租第二個辦公室;若他真去租了第二個辦公室,那外頭兩個人早就應該找到了。他不能把辦公室藏起來,這兒也沒有秘密通道…”
“過去幾分鐘了?”林三酒忍住焦慮問道。
“快六分鐘了。”
莫名的心慌一陣陣沖擊著她的胸腔,甚至叫她覺得要在通風管道里保持著一動不動都成了十分困難的事。他們幾人制定的計劃沒有問題,假如計劃沒有問題,那就是…
“你先停下來,”她飛快地在鴻雁家書上寫道,“我要吹口哨了,告訴我你有沒有聽見!”
“什么?”和百合隔著紙吃了一驚。
林三酒緊緊盯著下方千道的頭頂,將手指伸入唇間,吹響了一聲尖尖長長的唇哨——千道猛地一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僅僅是站了起來,卻沒有抬頭朝口哨聲傳來的方向看。
當林三酒的心猛地一下沉入深淵時,和百合的字句又一次浮現在了紙上。“你吹了嗎?”
這一下,她什么都明白了。
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此時此刻正處于他們該處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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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真是拖得夠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