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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4 新世界的第一天

  空氣里隱隱地漂浮著一股淡臭。

  在烏云集結的陰沉天空下,林三酒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總算慢慢睜開了眼睛。在淡臭味之外,時不時地就有幾聲鳥叫、以及不知什么金屬的隱約撞擊聲,悠悠在遠方蕩。就像剛從一場長夢中醒來一樣,她花了幾秒才褪去了茫然怔忡,猛地一骨碌爬了起來,一沒留神,手里仍然握著的那一疊簽證頓時灑落了一地。

  人偶師和波西米亞怎么樣了?

  一起傳送過來了嗎?

  她來不及撿起簽證,先戒備著四下望了一圈很快,她的一顆心就慢慢沉了下去。

  這兒似乎是一片大型垃圾場,銹黑了的冰箱、扭七擰八的舊單車、只剩一個殼的汽車架子、癟癟的易拉罐和臟布頭在泛著污水反光的黑色地面上,各種垃圾漫無邊際地堆積成了一座座小山。她身邊原本是人偶師和波西米亞的位置上,此時空空如也除了一張皺巴巴的塑料紙之外。似乎快要下雨了,陰暗灰沉的天空低低地壓下來,壓在她的心臟上。

  她默默地在原地佇立了一會兒,浮起了一個苦笑。

  難道她還真會為此而吃驚嗎?

  不管遇見了多少人,一起度過多少歲月,每逢傳送時,她與朋友們那一點點脆弱纖細的羈絆都會被徹底斬斷,再被命運一把拋進風里。他們零落飄散在無盡的宇宙深處,就算彼此的路途與生死或許再也無法相交了,她也永遠不會知道。

  林三酒泛起了一股疲憊。

  她現在只想坐到地上,就這樣一直坐到下次傳送。她忽然有點兒理解了清久留,理解了為什么他總是沉浸在酒精里,像灘爛泥似的倒在路邊因為說白了,這一次傳送和下一次傳送,又有什么分別?無非是想法熬過這已荒腔走板的一生罷了。

  還不如用酒精讓生命變得平滑一些。

  林三酒挑了一塊沒有污水的地方,果然又重新坐了下去。反正這垃圾場附近安安靜靜的,讓人感覺不到危險她彎腰撿起了那些簽證,一張張地翻看起來。

  在傳送完成以后,上一個世界得來的簽證就全都作廢了;其中不少簽證上掛著的還是人偶師的名字,顯然不可能是它們把她送來了這個世界。當林三酒快將這一疊簽證翻完的時候,她目光一頓,忙將其中一張抽了出來。

  這是一張高級不記名簽證,浮著一行顯眼紅字:“JourneyPerformed”。

看來大洪水雖然讓她提前傳送了,但偏巧沒有讓簽證失效,而正是這張簽證將她送來了這個世界。在簽證上“目的地”一欄里,填著的名字是  “可食用真理?”

  林三酒皺起眉頭,忍不住低低地自言自語了一句:“這是個什么地方?”

不管是什么樣的末日也好,她現在都提不起勁兒來,對新世界全無好奇。反正身上存糧足夠,找個沒人的地方,能安穩多久是多久吧  “林三酒”

  猛然遙遙一聲呼喊,驚得她原地跳了起來。

  那個聲音她太熟悉了!

  “給你媽滾出來!”

  “給”字聽起來好像還很遙遠,等到了“來”字的時候,發聲的那個人已經離她只剩下幾百米不到的距離了,只是隔了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山,她還沒瞧見對方的影子。林三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面龐上早就抑制不住地浮起了一個驚喜的微笑剛才的疲憊、沉重、孤獨和沮喪,一瞬間幾乎都消失得干干凈凈了。

  她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沖了幾步,揚聲應道:“我在這兒!”

  伴隨著波西米亞的影子一起出現的,還有她咕咕嚕嚕、鴿子一般的抱怨。

  “別再跟著我了,你這個人什么毛病!”

  當那頭金棕色的長卷發從一座垃圾山后冒出頭時,林三酒聽見她正沖身后的人發脾氣:“誰稀罕來你這個破垃圾場,又臟又臭,我找到人就走,你快離我遠點!”

  “波西米亞!”

  那個金棕色的毛腦袋聞聲一抬,就從破沙發的木頭架子之間露出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她一瞧見林三酒,臉上頓時飛揚起了幾分興高采烈,加快腳步噔噔跑了過來;然而沒等林三酒瞧清楚她的高興勁兒,馬上又化作了埋怨:“你也被傳送到這兒了啊!你剛才不抓緊找我,傻站著干什么?喊得我嗓子都啞了。”

  醒來看見身邊空蕩蕩的,誰會想到她也被傳送過來了?這么說來人偶師呢?

  林三酒在開口詢問之前,先看了看她身后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長得實在不算賞心悅目,牛仔背帶褲里鼓脹出了一個巨大的圓肚皮,叫人看了簡直擔心他的肚子會被內臟漲得炸開。他的襯衫、褲子都又臟又暗,袖口上還沾染著機油油漬;別看他身型如同懷胎九月,動作倒是不慢,此時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波西米亞身后,一張臉上通紅:“這是私人土地,我管你找誰?你們倆都趕緊給我走,再不走我就叫警察了!”

  “好,我們這就”

  慢著。

  林三酒一愣,后半句話硬是沒說出口。

  警察?

  “警察?”波西米亞也迅速抓住了這個名詞,“噢,就是那個類似于保鏢的嘛。你還請得起保鏢?有本事你叫啊,你看姑奶奶我怕嗎?”

  那大肚子男人表情一滯,滿面疑慮地盯了她一眼:“啊?”

  “等等,”林三酒將她拉到自己身后,走上前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兒的政府機關還能正常運行?”

  那大肚子男人的稀疏眉毛皺在一起,臉頰將兩只眼袋都擠了起來。“為什么不能?我說,你們是從哪里來的?”

  “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這兒是我們垃圾收公司的地方,不能隨便進人!你知道了就趕緊走!”

  波西米亞從小生長在十二界,此時兀自懵懵懂懂;但林三酒腦海中卻已經突然浮起了一個好得叫人不敢置信的念頭:“你這兒有電視或者報紙嗎?昨天,告訴我,你昨天都干什么了,新聞上都寫什么了?”

  被年紀比他小的女人給嚇著,對于這個大肚子男人來說也許是第一次。他不由自主后退兩步,戒備起來:“你吃什么藥了?還是精神不正常?再不走我真的不客氣了!”

  這句話一點兒也沒能威嚇住對面的女人。

  林三酒反而踏上一步,像在超市里買牛肉一樣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終于如釋重負般地笑了:“你真的沒進化!太好了,你是個普通人。”

  大肚子男人面頰顫了顫,越來越濃的緊張之色溢于言表也是,很少有人能在日常生活中,聽見有人對自己說“你沒進化”的。

  “是啊,”波西米亞在后頭提不起興致地說,“不然我早給他打飛了。”

  “這兒不是十二界,”林三酒立刻頭解釋了一句,“你沒意識到嗎?在十二界以外竟然能出現這種正常生活的普通人喂,這個世界還沒遭遇過末日,對吧?”這個說法或許有點怪,但包圍著她們的垃圾山,看起來確實很“新鮮”。

  她后一句話是對著那大肚子男人說的,但那大肚子男人卻沒有答他踉蹌退開幾步,一轉身就急匆匆地走了,一邊走一邊喊:“我不管你們有什么毛病,反正你們別過來!快點走!”

  “讓我們走,自己倒是跑得挺快。”波西米亞咕噥了一聲。”怎么,這兒真是末日之前六個月的世界?我還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簽證呢。”

  看著那男人的模樣,林三酒居然升起了幾分懷念。換作她在遭遇極溫地獄以前,如果有人沖到她面前來說什么“世界末日”,她恐怕也得走為上策。

  想不到人偶師手筆這么大,末日之前六個月的簽證要價如此昂貴,他居然隨便就有兩張只是不知道他一個人被傳送到哪兒去了?現在她們兩個身上沒傷的,倒是能在和平世界里休息六個月了她想到這兒,不由嘆了口氣。

  眼看著那個大肚皮男人匆忙消失在了幾座垃圾山后面,她這才好好看了看波西米亞盡管從實際上來說,她們二人被大洪水吞沒也許只是幾分鐘之前的事,但感覺上卻像是歷經了一段長長的分別,簡直叫人恍惚而不敢置信。

  “你頭發里有一截魚骨。”她自覺說得十分和氣了,結果這句話卻叫波西米亞一下子拉長了臉。

  “看見了就揀出去啊,你拿嘴說有什么用?”

  這個人的頭發簡直是蜘蛛網,什么都能捉住。林三酒一邊挑魚骨,一邊問道:“你剛才找人偶師了嗎?”

  “沒有,”波西米亞被她拽疼了頭發,忙按住了自己發根:“萬一我一喊,發現他真的在這兒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帶上他啊。”

  “反正他還戴著口水巾,去哪兒都不危險。”波西米亞小聲嘀咕道:“要不是我自己不能用,我早就戴上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朝剛才那男人消失的方向,慢騰騰地走了過去。在一個不用擔心副本、墮落種和進化者的世界里,她們就像是兩個忽然得了一下午空閑的普通人那樣,不僅頭一次沒有了緊促戒備,還帶著一種接下來無事可做的幸福感。

  “當時人偶師身上還有簽證嗎?”林三酒邊走邊問。

  “我哪知道,來不及看,不過好像沒有了吧?”

  她不由嘆了口氣。能找一個人就已經是不敢奢望的幸運了,她確實沒有以為大家都能一起傳送。

  “你看,”她抬了抬下巴,“那個人的屋子就在前面了希望他辦公室里會放上幾張報紙,讓我們認識一下這個地方吧。”

  唔,這一個世界的名字真是折磨了我很久,活活想了四五十分鐘話說好幾個新世界第一章都是這個標題,已經成了傳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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