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馮七七”,不是本人。
從意識力學堂出來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幾乎即刻就昏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又到了起床的時間了;才一睜眼,這個念頭就從心里浮了出來,沒有一絲猶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開簾子剛邁出去一步,正好遇見了從隔壁出來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剛一試著調用了潛意識里的資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師”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觀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雙眼、耳朵、肌膚…時時刻刻,無處不在從外界接收著大量的信息,簡直就像是為她打開了一扇過去從不知曉的門——
“那么不喜歡人家,就直說嘛。”當幾段無意識收集到的資料,從林三酒腦海中流了過去的時候,這句話不知怎么脫口而出了。
“啊?你、你說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紅。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個追求者還是有可能會纏上來啊。”
“誒、誒?為…為什么,你會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結結巴巴地問道。
答案其實很簡單。
在林三酒還沒醒的時候,隔壁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剛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頓時發出了吱嘎一聲,然后方丹的腳步聲就已經沖到了門邊,說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來。
此時的林三酒像是一個下達指令的中樞,一個念頭下去,連剛才睡眠時被身體記住的信息都泛了上來——更別說在門簾掀開的一瞬間,林三酒看見地上扔了一張粉紅色的卡,從卡上隱約的字跡來看,那正是來自一位鍥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說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著方丹。
只是在一連幾個場景和放大后的細節從腦子里閃了過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緩了緩精神——意識力學堂才剛剛成形,所謂的“意識力”還少得可憐,稍微干點兒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盡”的危險。
方丹幾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歡他?”
“我起得晚,樓里的人幾乎都吃完飯了,你依然餓著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顯了吧?”
方丹的褲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個長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還帶在身上,顯然還沒吃飯——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對了,今晚是你最不愛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剛起床嗎,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為…綠洲的廚師技術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騰出來的土腥氣,在吃過飯了的人身上都能聞見。不過這句話林三酒打住了沒說,因為她僅僅是再次調用了這么一點兒信息,眼前就暈了一下——顯然是消耗得厲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腦就會把皮膚接觸衣料的感覺忘掉,她剛才的所聽所見所聞,換以前早都被大腦過濾掉了——否則幾天下來,信息量就可以輕易撐爆任何一臺超級電腦。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所有的信息與資料,都在一種強大的統籌下,游刃有余地運行在腦海深處;如果她的意識力更強大,想必能調用、能叫出的東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識力這個“燃料”給限制住了,這真是一個驚人的能力。
馮七七那兩人看樣子是先去吃飯了;朝門口走去的時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邊如臨大敵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幫你把那男人解決掉,你也幫我個忙吧?”
方丹感激極了,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討厭那位可憐的追求者:“你說,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吃飯的時候,你去找瑪瑟,說你頭疼,讓她帶你去醫務室開藥。簡單吧?”林三酒說著,瞇起了眼睛。“如果問到我,就說我去水井組打下手了。”
方丹沒有察覺到什么,雖然有點疑惑,還是點點頭:“沒問題!”
說著話,兩人已經出了門。坐在臺階上、一個梳著中分頭的男人見了方丹,果然立時兩眼放光地跑了過來——還沒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攔住了。
冷了下來的眼神,和她頸間雪白的繃帶,混合成了一種攝人心魄的氣勢,讓那男人把才說了半截的話“咕咚”一聲咽了回去。
“今天給我離她遠點。”
任何動物都對強大的對手有一種天生的直覺——林三酒很滿意,這個中分頭顯然也沒把這種直覺扔了;他頓了頓,盡管面色難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跟上來。
吃了一驚的方丹,驚嘆之余也沒耽誤時間,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沒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個僻靜處靜靜地等著。
二十分鐘以后,瑪瑟攙著一臉痛苦的方丹從食堂里出來了。
她沒動,繼續耐心地監視著食堂門口。
沒等多大一會兒工夫,就看見馮七七一邊剔著牙,一邊往外走。
仔細想想,這可能還是幾天以來頭一次馮七七落單——他一副很悠閑的樣子,到處散了一圈,打著呵欠拖著腳,抬步往自己住的樓走。最近幾天不知怎么地,始終沒有再出過小隊任務,他們幾個都快成了白吃飯的閑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貓,悄無聲息地動手了。
這個工廠區里的樓間距很窄,毫無所覺的馮七七哼著歌,剛剛走過一幢樓時,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腳下不穩,一下子摔進了兩棟樓之間的小道里。
還不等他罵出聲,緊接著一只冰涼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將他按在墻上提了起來。
“咳、咳,是…是誰…”小道很暗,他到現在還沒看清楚攻擊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顯眼的東西。她輕聲說:“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機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靜了一秒,隨即撲騰著腿出聲了:“小、小酒?你說什么呢…我,我…”
“閉嘴。你以為你被馮七七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就拿你沒辦法?”林三酒逼近了,話語像氣流似的咝咝在她齒間響起來:“…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體會不會變回原形吧。”
男人不說話了,只拼命地掙扎起來——田鼠也是經過體能強化的自然進化者,林三酒可不會放任他這樣反抗下去。金屬的銀色光芒閃過,她手里的廚師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動了——在炎熱的空氣中,刀身上的微微涼意鮮明地滲入了皮膚里。
“我不是在恐嚇你。”她的語氣平靜極了,“你打110來不及。我沒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撲面而來的森森殺氣終于叫他崩潰了,“馮七七”一下子軟了下來,哭喪著臉連聲喊道:“等等、等等…變成這樣來騙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饒了,田鼠仍然保持著盧澤的模樣,看來他無法自己主動解除變形。林三酒對他已經膩味透了,輕聲一笑:“不殺也行。腿打斷,把你交給黑澤忌好了。”
田鼠的臉霎時變得死一樣白——他根本沒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經認識了黑澤忌。交給黑澤忌,還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渾身抖得篩糠一樣,“你不能這樣做!”
“哦,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手腳發軟地舉了起來。“因為我是簽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