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伯復從堂兄弟秦仲海處受到打擊的時候,他的女兒秦錦春也拜訪了堂姐秦錦華,然后姐妹倆便一塊兒去了西府,看望多日不見的秦含真。
秦含真得知秦錦春與蔡十七已經正式訂下了婚事,心里也為她高興:“可算能松一口氣了。雖然早知道蔡家不會改變主意,但一日未正式下訂,就總讓人擔心會不會有變故。”
秦錦春紅著臉道:“變故倒沒有。只是父親起初心里不太滿意,還在念叨著云陽侯府不肯看在盧表姐的面上,為他起復之事出力。不過如今他有了裴家騰出來的官職,重新起復了,也就沒過去這么在乎那些事兒了。他還想著,日后不再隔著盧家,而是真正與蔡家成了姻親,就可以借一借云陽侯的勢,為自己在鴻臚寺的升遷添些籌碼呢。后來祖母跳出來反對,父親為了維護自己一家之主的威嚴,反倒更爽快地答應了親事。”
秦含真訝然:“大伯父還想借云陽侯的勢?這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吧?”
秦錦春并不是很擔心:“沒事兒。父親平日也曾想借長房與三房的勢,又幾時借成功了?鴻臚寺又是清閑衙門,鴻臚寺卿還是裴國公生前的門生,就算父親真惹出了什么麻煩,也會有人替他善后的。”她覺得這也沒什么,裴家拼命求娶秦家的女兒,總要為秦家出一點力的。況且她父親也不是那種任性妄為的人,闖出來的禍有限,嚴重不到哪里去。而秦錦春相信,只要自己將來嫁進蔡家后,能盡到自己的責任,令云陽侯府滿意,蔡家族人也滿意,那么她父親犯點小錯,也只是無傷大雅。蔡家又不是不知道她父親是什么樣的人。
秦含真便嘆道:“如果大伯父能一直留在鴻臚寺,那也挺好的。清閑衙門,談不上權勢,也沒有門路犯大錯。”而且還是不管事的職位,只是輔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會獨自落得替罪羊的下場。
再說了,秦家雖然也有幾個不肖之輩,皇帝與太子平時是看不上眼的,但真要威脅到生命了,只要不是謀逆大罪,宮里的貴人多半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真要了哪個秦家人的性命。
如此說來,裴大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既滿足了秦伯復的愿望,又把他換到了一個更“安全”的官職上,比起秦伯復從前的職位,更加“安全”。
秦錦華插言:“就是伯父的品階比起原來低了一級,我父親私下跟母親說,伯父的做法有些不大明智。這一級降下來容易,想要再升上去就難了。特別是…伯父原本升遷就遷得極慢。”每一級都要花上許多年的時間。
秦錦春道:“父親在家里閑置久了,只要能重新做官,這一品半品的降職,他也顧不得許多了。而且他還說,裴大爺當初讓給他這個空缺的時候,還告訴他,鴻臚寺里有位大人,是從五品的官職,將要告老了。等他一告老,職位空了出來,我父親就很有機會補上去。父親就是因為裴大爺這句話,才立刻接下了從六品的職位。不過…”她頓了一頓,“我覺得裴大爺的話有些言不由衷。事實上那位老大人雖然打算告老,但那也是在三年任滿之后了,他如今還不到六十歲,身體還康健呢。原本,裴國公若不是在這時候去世的話,接替這個職位的就應該是裴大爺。鴻臚寺卿是裴國公的門生,這上上下下早就打點好了。然而裴大爺要守孝三年,三年的變數太大了。倘若接替裴大爺職位的不是父親,而是旁人,有這三年時間,一旦做得好了,年年評優,再有個不錯的出身,或是有人脈支撐,三年后那位老大人的職位就未必是裴大爺的囊中之物了。鴻臚寺卿再幫著裴大爺,也不可能不顧自己的名聲吧?我父親在這時候補上,正好擋住了旁人的青云路,也算是為裴大爺保住了未來的前程。”
至于三年后,秦伯復是否會得到他想要的升遷,占據裴大爺看好的官位?有鴻臚寺卿在,結果不是明擺著的么?更別說裴大爺年年的考評都是優,秦伯復的履歷表上卻有污點,曾經因為表現不佳而被罰冠帶閑住,怎么看都不象是有資格升官的那一個。三年后,裴大爺孝滿起復,順利升上了從五品。秦伯復若是運氣好,興許還能往上升一級,到別的衙門去做正六品的職位;若是運氣不好,繼續在如今的職位上蹉跎,成為親家的下屬,也是很正常的事。那他就真的浪費這幾年的時間了,可他又能怎么辦呢?
如果裴家真要送女兒入東宮,裴家興許還會有所顧忌,對秦伯復客氣一點,大不了給裴大爺另尋去處。但裴家女兒若是無望入東宮,秦伯復被坑也就被坑了,秦家長房與三房難道還會給他撐腰不成?當初可是他沒跟任何人商量,就獨自接下了裴大爺空出來的職位,又能怪得了誰?
秦錦春對兩位堂姐道:“這些事,我在家也只跟母親提過一提,卻不敢說得太明白了,怕她心里擔憂,會在父親面前說漏嘴。當著父親的面,我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尤其先前新進的陳良媛的消息傳出來后,我又去了一趟東宮,覺得裴家二姑娘想要得償所愿,估計是不成了。除非東宮的運氣真的很差,三年之內都不能添丁,那興許還有輪到裴家二姑娘的那一天。”
秦錦華忙道:“你去過東宮了?郡主知道了新良媛的事,可有什么想法?”
“去過了。我一訂親,沒兩天就把這事兒稟報了太子妃娘娘和敏順郡主。”秦錦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兩位貴人都挺為我高興的,還賞了我不少東西。敏順郡主說,等我出嫁的時候,她會再送我一份賀禮,說不定還能求得太后娘娘答應,許她出宮來給我道賀呢。”
敏順郡主對于新進的陳良媛沒什么看法,雖然都是姓陳的,但陳良媛給她留下的印象遠遠好過陳良娣。據敏順郡主說,陳良媛是個有點傻、有點憨的姑娘,“白長了這么大的個子”,性子卻象棉花一樣軟,當面含沙射影地警告她,她都依然笑呵呵的,十足一個被家里嬌寵著長大,因此不識人間煙火的女孩子。不過敏順郡主也承認,陳良媛的性子挺討人喜歡的,長得也很秀美,又白又嫩,她兩次忍不住手去掐陳良媛的臉蛋,還被太子妃唐氏訓斥了呢。
太子妃唐氏對陳良媛的態度就要冷淡多了。明明對方的性子與陳良娣相差很遠,但她好象還是覺得兩者是同一類人,心里仍舊抱著警惕戒備的想法,不愿意讓女兒與對方接觸。至于太子殿下是否會寵愛陳良媛?太子妃唐氏沒有對此發表任何意見,她對外依然告病中,已經有些日子沒能出門去給太后娘娘請安了。敏順郡主私下有些不安,但見到太后娘娘對太子妃依然關心有加,并沒有見怪的意思,才算松了口氣。
秦錦春小聲對兩位堂姐道:“我覺得太子妃娘娘好象鉆牛角尖了。郡主私下跟我抱怨,太子妃娘娘提到陳良媛進東宮晉見她時的穿著打扮,有點兒象是當年陳良娣在閨中時,去拜訪她,答應與她一同嫁進東宮時的穿戴很象,都是水紅色的衣裙,戴珍珠首飾,連頭發都是梳的倭墮髻,太子妃娘娘見了就有些生氣。可是…穿水紅色衣裙、梳倭墮髻、戴珍珠首飾的女孩兒多了,我就有兩回是這般打扮去的東宮,當時也沒見太子妃娘娘生我的氣…”
鉆牛角尖的人,思維當然不能以正常人的方式去揣測。太子妃唐氏原本就對選秀一事不情不愿的,如今人選又是太后與皇帝越過她選中的,未經過她的考察與同意,她怎么可能看陳良媛順眼?至于討厭的原因,估計只是尋的借口。
當然,也不能排除陳良媛這位嬌憨的姑娘就是這么點兒背,偏偏穿戴得象是閨中時的陳良娣,去見太子妃了。太子妃憶起當年往事,再想想陳良娣曾經給她吃過的苦頭,不就遷怒了么?但愿將來這妻妾之間相處得久了,太子妃能冷靜下來吧。不管陳良媛是真的人品純善性情嬌憨,還是裝出來的,她也只是被皇家視作生育工具而已,地位并不是太子殿下的原配嫡妻可比的。太子能為了妻子,撐到今時今日,才為了江山穩定,而決定納新人,對太子妃的看重可想而知。一個新進的良媛,又怎么可能威脅到太子妃的地位?
但如果太子妃自己犯蠢,觸怒了太后與皇帝,那就很難說了。
秦含真對秦錦春道:“東宮的這些事,你私下跟我與二姐姐說說倒罷了,但最好不要傳出去。平日在敏順郡主面前,可以開解她,但不要插手東宮后院之爭。咱們家說是皇親,其實只是外人。太子殿下內院里的事,不是我們該管的。”
秦錦春嗔了她一眼:“三姐姐也太多慮了,難道我還能不明白這個道理?若不是信得過你們,我才不會跟你們說這些話了。沒瞧見我連你屋里的丫頭都趕出去了么?豐兒也是因為嘴夠緊,我才留她在門口守著的。”她常年出入宮闈,其實已經養成了謹慎的習慣。哪怕是現在跟兩個要好的堂姐說話,其實也已經掩去了不少敏順郡主透露的秘聞了。
秦錦華笑著說:“得了,我們換個話題吧?難得姐妹們能齊聚一回,接下來四妹妹要備嫁,只怕就不能總是過來玩耍了。”
秦錦春道:“我還沒及笄呢,至少要到明年才會出嫁,急什么?倒是兩位姐姐,今年都要嫁人了,你們只怕比我更忙些。”
姐妹三人笑鬧一陣,秦錦春才道:“對了,那日在郊外,盧表姐跟我說起蔡家前些日子發生的一些不大愉快的事,你們可曾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