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春“生病”的第三天,也就是原本約好要去上香的日子次日,秦含真與秦錦華來到二房探病了。
既然是要好的姐妹,這自然也是該做的事。不過秦錦華不知情,只當秦錦春是真的病了,秦含真則是心里有數,趁機過來與秦錦春、小薛氏交流一下信息。
秦錦春此時已經處于“病后休養”階段了,不過對外還在宣稱仍在病中而已。小薛氏自從知道了丈夫的打算之后,就對說服他死了心,一邊讓女兒繼續躲在屋里裝病,一邊把希望都寄托在三房的秦含真身上,只盼著侄女兒能救小女兒出生天。不過,秦伯復忽然提起秦錦儀來,打算讓妻子將長女一塊兒帶到相看現場去,小薛氏拿不準長女是什么想法,這兩日便時常過去瞧她,試探她到底有何打算。因此,秦含真與秦錦華來探病時,屋里只有她們三姐妹在,幾個心腹丫頭則守在門口處,負責望風。
秦含真與秦錦春知道秦錦華不是知情人,生怕她知道姚氏對于她親近的姐妹都做了什么事之后會傷心難過,也沒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只說些養病休養的話。秦錦華還為秦錦春在這時候病倒還擔心呢:“先前我哥哥說,打算與唐家兄妹一塊兒出城踏青的,叫我一塊兒去,母親不肯答應,說是怕外人說閑話。哥哥就跟我說,不要緊,等到三月三,我們家照樣可以出城去玩耍,到時候與唐家兄妹在外頭會合就行了。三妹妹、五妹妹、六妹妹都已經答應了要同行,盧表姐可能也會帶著蔡姑娘她們姐妹幾個一塊兒去,我本來還想約上四妹妹的,可四妹妹如今生了病,也不知道到時候好了沒有。若是錯過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豈不是太可惜了?”
秦錦華還沖秦錦春眨了眨眼:“盧表姐和蔡家幾位姑娘一塊兒來的話,表姐夫肯定會帶上幾個兄弟一路同行護送的。”
秦錦春面色微紅,只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這個么…我自己也說不清,不過三月三還有好幾天呢,到時候我應該已經好起來了吧?”
“那可太好了!”秦錦華笑著拉住她的手道,“四妹妹能來就好。雖然三妹妹也一塊兒去,可她到時候肯定是看哪兒的景色優美,便丟下我,隨身帶上畫具去畫畫了。五妹妹六妹妹年紀還小呢,況且五妹妹肯定是纏著盧表姐的,六妹妹也只會跟在三妹妹身邊。若有四妹妹在,我好歹不會太寂寞,去哪兒,做什么事兒,都有伴了。”
秦錦春便道:“若是我不能去,二姐姐去跟蔡姐姐她們說話,也是一樣的。”
秦錦華嘆氣道:“我倒想跟蔡姐姐她們在一處玩耍,可裴茵也跟我說了要一塊兒去的。她最愛纏著蔡家姐妹說話,我去打擾了她,她還能給我好臉色看么?還是別太得罪她的好。這一年來,她的脾氣是越發大了,我都不太敢招惹她。”
秦含真插言:“你慣她做什么?你又沒得罪她,她脾氣大不大,與你有什么相干?難道她沖你耍性子,你還要忍讓不成?”
秦錦華小聲道:“好歹是從小兒一塊長大的,都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她祖父病著,家里事多,婚事又不大順利,難免會心情不好。我便體諒她一二又如何?我聽說過她母親想讓她嫁到我們家來,但母親沒答應,肯定是嫌棄她家里靠山不穩了。我心里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她若是對我有幾分遷怒,也是人之常情。”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她母親在女兒被拒婚之后又干了些什么!
秦含真不以為然地說:“婚姻大事,肯定要講究個你情我愿的。難不成她想嫁給大堂哥,大堂哥就一定要娶她不成?她對大堂哥又沒什么想法,心里想嫁的是誰,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她這種想法表現得那么明顯,二伯娘拒絕才是正常的,否則娶過來了,她將來見到表姐夫會如何?你沒什么對不起她的地方,沒必要容忍她的壞脾氣。真要說有什么人對不起她,那也是她自己的母親。誰讓她家里人沒有尊重她的意愿,只為了利益擺布她的婚姻呢?”
秦錦華嘆了口氣:“她也不容易…她家里那個樣子,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誰的日子又過得容易了?相比裴茵,秦錦春豈不是更可憐一些?同樣是婚姻受父母控制,裴茵的父母好歹還是盼著她能嫁得好的,秦錦春的親生父親卻只想著拿女兒去換取自己的前程,而無視裴國公府與云陽侯府兩家之間的差距,以及裴程與蔡十七之間的差距。
秦錦春問秦錦華:“裴大姑娘是自個兒跟你說,要一塊兒去踏春的么?其實二姐姐已經約了蔡家人,原不該再請裴大姑娘的,如此兩邊見了面,難道不尷尬?”
秦錦華有些不好意思:“我原也沒想答應的,可是她請她母親跟我母親說了,母親已經答應了人家,我又怎好再推托?”
原來還是姚氏插了一手。秦含真心里有些不高興,面上卻沒露出來:“這事兒我們最好跟盧表姐和蔡姐姐打一聲招呼,免得她們到時候見到了人,心里有所誤會。”
秦錦華忙道:“我已經跟盧表姐提過了!”她頓了一頓,又抿唇偷笑著瞥了秦錦春一眼,“有些事寫在書信上不太方便,不過等到三月三那天,盧表姐與我們見面時,估計就會談起四妹妹的親事了。四妹妹還是早些把病養好了吧,否則不能見到盧表姐,豈不是太可惜了?”
秦錦春臉一紅,把帕子往臉上一蒙,縮進了被窩里:“二姐姐最壞了!這種事怎么好拿來笑話人!”
秦錦華掩口笑個不停:“好好好,我不笑話你。只是你心里也要有數,趕快好起來吧!”
其實,知道裴茵也要參加三月三的春游,秦錦春本來是不想參加的,打算繼續裝病裝過去。但既然盧悅娘要來跟她說親事的事兒,她就不好躲了,必須出現才好。大不了屆時她行事小心些,一直緊貼在姐妹們身邊,絕不落單,也就是了。但愿裴茵放聰明些,別算計到她頭上來,否則她可沒有二姐姐秦錦華那么好的脾氣,定會給裴茵一點顏色看看的!
姐妹三人聊了一會兒天,秦錦春就開始找借口把秦錦華支開了:“二姐姐的生日在四月初九,雖然還離得很遠,但早些準備下禮物也是好事兒。否則接下來你我兩家興許會有很多事要忙,未必有功夫去想那些。我年年送二姐姐的東西都差不多,今年二姐姐就要出嫁了,我總不能還象小時候那樣隨便拿幾色針線對付過去。二姐姐不如隨青梅、葡萄她們去我妝匣里挑,要是挑不中喜歡的,就再往我小庫房里瞧瞧?我如今也存了些好東西呢,想必還能入得了二姐姐的眼?”
秦錦春這話倒不是吹牛,她如今時常出入東宮,又是敏順郡主最喜歡的玩伴之一。敏順郡主身為唯一的皇孫,在皇室中十分得寵,手指縫里隨便漏些東西下來,對秦錦春而言都是極大的好處,更別說郡主本人對喜歡的小伙伴,向來是很大方的。若非秦錦春手里有不少好東西,秦錦儀這位眼高于頂的長姐也不會總打她收藏的主意。
秦錦華雖然有些小害羞,但還是接受了堂妹的好意:“今年家里可能顧不上給我做生日了。再過些日子,會試榜單就要出來了,若是哥哥上了榜,他還要準備殿試呢。殿試再上了榜,往后就要忙活他考庶吉士,還有謀官等事了。父親和母親也還要為他的婚事操心呢,哪里還顧得上我?”她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如果秦簡沒能上榜,也還有唐涵在呢,還有她與唐涵的婚事呢。三堂妹秦含真今年就要出嫁,其實她秦錦華又何嘗不是如此?只看唐涵會試成績出來后,唐家那邊要如何定婚期罷了。
秦錦華跟著兩個大丫頭離開了。她沒去看秦錦春的妝匣——其實也是知道堂妹在家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些家底,還是繼續留著做嫁妝吧,倒是小庫房里的收藏不錯,她聽秦錦春提過一些,心里對自己要挑的東西也有了大概的想法,包管是既體面,又不會讓秦錦春太吃虧的。
秦錦春卻是早就猜中秦錦華的想法了,見她如自己所料般離開了自己的房間,方才放下心來,趕緊把這兩日發生的事小聲告訴了秦含真,連秦伯復看了“裴家二房”的密信之后是什么反應,都沒有瞞下。
她心里很是難過:“父親居然是這么想的!只要能做個六品實官,他就寧可犧牲了我的終身大事!在他心目中,我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籌碼吧?能讓他用來換取利益的籌碼!”
秦含真聽得皺眉,也有些為秦伯復的“渣”驚訝了,她本以為這一年多的時間里,秦伯復一改過去的臭脾氣,對長房、三房都和氣巴結了許多,是真的認清形勢了呢,沒想到他心里對長房、三房還有拐著彎的姻親云陽侯府,還存有這樣的怨氣。
不愿意把小女兒嫁進條件更好的云陽侯府,只是因為云陽侯府不會答應給他官做?
即使知道裴家大房可能在騙他,但為了那一點可能性,他就不樂意去跟裴家大房翻臉?!
秦含真冷笑了一上,對秦錦春道:“沒事兒。他也就是仗著云陽侯府還沒有發話,才敢在這里作罷了。要是云陽侯府正式提親,難道他還能拒絕嗎?趁著三月三,盧表姐來與我們見面,我們趕緊問清楚云陽侯府的打算。裴家那邊問題應該不大,裴家二房再遲鈍,也不可能會看著裴家大房做大而不管的。”
姐妹倆正說著,小薛氏身邊的大丫頭彩綺忽然過來了:“三姑娘,四姑娘,我們奶奶讓我來給你們報信兒,裴家二爺和三爺…過來拜訪我們大爺了!”
秦含真與秦錦春不由得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