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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打算

  新出爐的孽子趙陌出了父親的家門,就直接回自個兒家去了。

  當然,這只是外人看到的假象,事實上他到家后,沒待多久,梳洗過,換了身衣裳,便從后門去了永嘉侯府,尋未婚妻去了。

  他今日好好出了一口氣,如今心情還有些激蕩,正需要找個人好好說一說呢,否則心情如何平復下來?

  秦含真也沒讓他失望,對他的敘述十分捧場,捧哏還捧得他心頭暢快,看起來比他還要激動似的。

  趙陌的心情平靜下來,但也更加愉快了。他拉住了未婚妻的手:“今兒我是前所未有的心情舒暢,從前受的氣都一口吐了出去。回頭想想,哪怕是為了今天的暢快,從前忍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含真不大同意:“話不能這么說,今天你是出了氣了,但從前忍受的氣憤難過也不是假的。不能因為最終得到了發泄和彌補,就說曾經的傷害不存在了。以后你要是遇到不高興的事,沒必要忍的話,還是別太委屈自己的好。我覺得你現在也沒什么需要委屈自己的必要了。”

  趙陌笑了:“那倒不是。我如今說話行事還是需要謹慎的。皇上與太子殿下待我好,不代表我就能因此而驕傲自得,失了分寸了。宗室里有那么多的優秀子弟,曾經風光過,即使皇上沒想著要過繼哪一個為嗣子嗣孫,好歹也對他們有過期許。但凡當中有一兩人能保持本心,如今也不至于一個個凋零下去,甚至還做出了令人失望的行為,淪為罪人。我是晚輩,看著那么多長輩曾經的教訓,怎能不謹記于心?反正我也沒什么大野心,象現在這樣過日子也挺好的。手中的權勢不必太大,不讓人忽略輕視就夠了。所以,謹慎一些做人,時刻保持著禮敬與客氣,盡量與人和睦相處,不起爭端,才是我應該做的事。”當然,真遇到不長眼的人欺到頭上,他也不會退讓就是了。

  秦含真最欣賞的就是趙陌的這份清醒,笑著反拉住他的手:“你想得很周到,就照你的意思辦吧。我…”她頓了一頓,“我以后也會這么做的。咱們不去惹事,除非人家主動挑釁,否則盡量與人為善。”

  趙陌的笑容更燦爛了。秦含真說的“以后”,不就是指他們成婚之后么?算算時間,他們的婚期越來越近了,如今半年都不到呢!看著好象挺快,但他真的覺得慢死了,恨不得明日就是七月來臨!

  秦含真被他看得臉熱,忙移開視線,企圖轉移話題:“那個…你父親真的會乖乖聽話嗎?雖然你先打擊了他的精神,但他好象還不肯死心,在京城出不了頭,又想在你的封地上掀風浪。如今你要繼續壓著他,他要是不服氣,不肯走的話,你要怎么辦?”

  趙陌對此并不擔心:“大不了進宮請旨就是了。皇上大約也忍受父親很久了。我如此有孝心,想要接父親到封地上養老,皇上怎會不答應?太后與宗室里的長輩們也只會夸獎我。畢竟…時間過去這么久了,大家都差不多看清楚了。我父親原本的遼王世子身份,在遼王被貶為益陽郡王的同時,也被抹掉了,但卻沒有順勢降為益陽郡王長子。他如今就是個光頭宗室,還有些隱隱約約的風聲傳出來,道他與北戎人有糾葛。他繼續留在京城,要忍受的風言風語絕不會少,處境只會更加艱難。我把他接走,對他更有好處。何況我先前的孝子名聲沒少經營,外人只會覺得我好,不會覺得我這么做有什么不對的。”

  說起來,也是趙碩自己行事不當。他昔年風光時,尚有王家替他宣揚名聲。但與王家反目后,他又失了勢,就連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去做了。他明明知道蘭雪是北戎人,知道自己和父親都被卷入了北戎密諜事件中去,還遭了貶斥,哪怕是要裝,也該裝出個知錯能改,有心要戴罪立功的模樣出來,才好讓皇帝消氣的。可他直接躲家里去了,除了讓手下的人出去打聽些想知道的消息,或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故意傳播某種流言,就幾乎不跟外界來往。他覺得自己躲起來,就不會有人議論了么?

  新年大朝他不出現,各種猜測的流言就夠多的了。雙腿受傷的弟弟趙砡在京中,他甚至沒有上門去看望一下的意思,叫人如何覺得他與“仁義孝悌”這四個字扯上關系?乃至于他當眾驅逐幼子,閑話就更別提了。外頭知曉趙祁身世的人,畢竟還是少數。公眾只知道他前些年為了趙祁的生母寵妾滅妻,如今他有了新歡,冷落了舊愛,趙祁的生母病亡,他就直接把孩子趕出門去了。若不是還有個孝悌仁厚的嫡長子收留孩子,大昭朝說不定就要出現宗室子弟淪落街頭乞討的丑聞!

  趙碩曾經為了后妻而放逐元配所遺的嫡長子,為了幼子的生母寵妾滅妻,再為新寵驅逐幼子。幾年下來,所有行為都是一脈相承,有跡可尋的。外人只會覺得他這個人喜新厭舊,而且冷酷無情,不仁不義,不孝不悌。他什么事都不用去做,就已經有無數人腦補出各種大戲來了。

  有些事趙陌也不是沒有勸過趙碩,但趙碩哪里聽得進去?他叫手下人打聽外頭消息時,也只會關注自己感興趣的話題,那些關于自己的閑話,是半句都不想聽聞的。他大約還以為自己仍舊是前些年那個低調的親王世子,頂多被人議論一下前妻小王氏娘家的敗落,自己本身沒什么黑點,只要皇帝改變態度,隨時就能再度出山呢。

  相比之下,趙陌的名聲可比他父親強多了。治鹽的功勞就不必提了,他由一個無依無靠只能寄人籬下的棄子,成為一位治下清明的實權郡王,本身的經歷就足夠勵志。再看他深受皇家寵愛器重,各種過繼的小道消息滿天飛,但他在人前從來沒有忘了禮數分寸,待所有人都是有禮有節,從不見任何劣行,簡直就是宗室年輕子弟的楷模。而且他哪怕是面對不慈的父親,也頂多就是上門少些,該盡的孝道都有。益陽郡王一家從前待他也很不好,兩位叔叔都曾有過打他的傳聞,但他逢年過節都不忘上門拜見叔父,還與三叔趙研交情很好,曾助趙研謀得爵位,治療腿傷。這樣的年輕人,不說在宗室,就是官宦勛貴世家的子弟中,也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孩子了!若不是早早就有了師門,又有了親事,還一向不愛交際,如今有心靠上來的人必定海了去了!

  名聲這么好的兒子,對上名聲這么不堪的父親,一旦有了什么矛盾,外界只會說前者對,后者有錯,更何況趙陌的理由本來就很充分,而趙碩的理由卻完全站不住腳呢?

  秦含真聽得略放心了些,笑道:“你父親大約只是圖省心,不想理會外頭的事,不想在人前忍氣吞聲,聽不中聽的議論,所以不肯與外界接觸,卻沒想到,不做表面功夫的后果,是別人直接看到了他的內里,也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不過,如果你父親不是犯了這么多的錯,如今你也沒那么容易轄制住他。”

  趙陌微笑:“這一點我也覺得很驚喜。”

  這話怎么聽著有些討打呢?難道當中就沒有他這個做兒子的故意為之的緣故?

  秦含真嗔了趙陌一眼,正色道:“要是真打算把你父親一家都遷到封地上去,以后你在封地上的人手壓力恐怕就更大了。他不會那么容易聽話的,他手下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趙陌點頭:“放心。等人到了我的地盤上,他的人想做什么,可就由不得自己了。肅寧是我的封地,我在那里是說一不二的。我一聲令下,他們想要傳什么消息出來,也做不到。不把他們治服貼了,我又如何敢在皇上面前打包票?”說罷,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原本沒打算這么強硬的,給他安排個別莊,就是想讓他在別莊上自行做主的意思。只要他不鬧出人命來,他在別莊里想干什么都無妨。他卻非要住進我的郡王府,打的主意當誰瞧不出來呢?既然如此,那就讓父親好好看一看,他兒子如今已經成長成什么樣子好了。若他還以為我仍舊是昔年那個必須仰他鼻息的少年,只能乖乖聽他號令,不敢反抗分毫,那就想錯了!”

  秦含真道:“說不定他在你的郡王府里受夠了罪,就會主動提出搬到別莊去了呢。別莊里雖然沒有他想要的封地大權,但能做一個莊子的主,總比被軟禁在郡王府里強。”

  趙陌笑笑。若真的有那么一天,趙碩在別莊里的生活,肯定也不會有一開始就搬進別莊那么自由了。至少,他在人手上肯定要有些折損。趙陌覺得,趙碩手下的一些人,是時候清理清理了。一個宗室閑人,其實根本不需要那樣的仆從。

  不過這些話,他沒必要跟未婚妻多說。他只微笑著轉移了話題:“再過兩三日就是表妹的生日了。簡哥兒哪一天考完來著?他入場那日,我忙著蜀王世子的事兒,也沒顧得上送他。等他出場那日,我是一定要去接人的了,否則他回頭得跟我急,定要狠狠敲我一頓竹杠的。不知他今科考得如何?祖父門下的幾個學生,應該都能考得不錯吧?”

無線電子書    秦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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