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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含珠

  大同到京城六七百里路,正常快馬兩三天就能到,秦柏、牛氏與秦含真兩次走這條路,坐的馬車,自問走得不算趕,都只花了七八日功夫罷了。秦安一家在路上走了十幾天。這個速度,似乎略嫌慢了一些。

  即使有小馮氏這個孕婦在,趕路要以安穩為上,也要考慮同行的還有馬將軍等幾位上司同僚。他們又不是出來游山玩水的,而是要上京赴任的,拖拉到這個地步,是不是有些作了?秦含真原本心里有些不滿,但如今瞧著小馮氏面上不掩蒼白憔悴的臉色,又覺得他們夫妻似乎情有可原。

  牛氏一瞧小兒媳的面色,也是嚇了一跳:“這是怎么回事?臉色怎的這么差了?可是路上病了?若是實在吃不消這么趕路,慢慢來也是一樣的。叫安哥他們先上京,你慢慢走嘛。身體要緊,若是為了趕路趕出個好歹來,那有什么意思?!”

  小馮氏虛弱地笑了笑,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地:“哪里就到這個地步了?不過是昨兒晚上想著今日就到家了,心里激動,便沒睡好,這才顯得氣色差了些罷了。兒媳略歇一歇就好了。”

  牛氏見她這般懂事,都心疼了:“還要瞞我?罷了,不要再說了,快回屋去休息吧。”又吩咐魏嬤嬤她們去請擅長婦科的太醫來給小馮氏看看。小馮氏原本還說不用的,被牛氏不由分說決定下來,又讓丫頭們陪她去了事先安排好給秦安一家的西院安置。

  接下來牛氏才有空理會小兒子秦安。

  她沒好氣地數落秦安:“到底怎么回事?你媳婦身子不好,怎的不跟家里說呢?!早知如此,還讓她趕什么路?你自個兒先到京里上任,家里另外再派人過去護送她,也是一樣的。非要一起走,你這邊行程被拖慢了不說,你媳婦也受罪!”

  秦安干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說:“原本沒那么厲害的,她出發的時候還好,第一天過夜之后,就不知怎的,越來越覺得不舒服,想請大夫來看,又不知上哪兒找好大夫去。好容易尋了個村醫,只說是路上顛簸,孕婦受不了,叫休養幾天再說。當時玉蓮就勸我先和馬將軍他們一起走,她留在當地休養,過后再追上來,也是一樣的。可那地方是個小鎮子,只有一家車馬店,十分簡陋,我怎能放心丟她在那兒?還是馬將軍的夫人來跟我們說,一起上路得了,慢慢走應該會沒事。他們也不趕時間,只當順便游玩了。于是我就繼續帶著玉蓮慢慢趕路,幾天下來,倒也沒有大礙。她是真的昨兒晚上沒睡好,才會顯得臉色難看些,其實并不要緊的。”

  牛氏真恨不得戳他的腦門:“她說沒事,你就真以為沒事兒了?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你卻是心太大了!幸運老天保佑,沒叫你媳婦真的出事,否則我看你怎么后悔!”氣得直接把兒子趕出屋子去,簡直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反正小兒子將來就在京中生活了,牛氏放下了心頭大石,開始擔心起孫子來,對小兒子也就能罵得出口,下得了手了。

  秦安摸了摸鼻子,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這種時候,通常都會有人來打圓場的。但是小馮氏被丫頭婆子們緊急送往西院,秦含真對他有心結,裝懵懂無辜狀悶不坑聲,其他人各有各的事可忙,沒敢在這時候插嘴,秦安就只得被晾在那里了。后來還是秦柏慢條斯理地從屋里出來,瞥了他一眼,道:“隨我來書房。”才算是給了他一個前進的方向,讓他不至于繼續在正院里傻站。

  丫頭們引了秦含珠來拜見祖母和姐姐,又放了錦墊讓她給牛氏磕頭。

  含珠今年六歲了,生得倒是高挑,身材纖瘦,面容秀麗,皮膚白晳,舉手投足文文靜靜地,說話也沒有口音,邏輯清晰有條理,儀態到位,語氣輕柔,穿著打扮樸素而不失雅致,是個中規中矩的官家千金模樣。牛氏與秦含真一瞧,便知道她受到了良好的教養,半點不見小家子氣,可見小馮氏在她身上確實用了心。

  只是牛氏看到她,就想起了她的生母何氏。當年何氏出現在他們夫妻面前時,又何嘗不是這個模樣,這個作派呢?正因為受了何氏這副假面孔的欺騙,她才會誤以為對方真是個教養良好的官家千金,哪里知道那副秀麗的皮囊之下,是何等狠毒邪惡的本性。因此,看到含珠的模樣,牛氏本能地就感到了不喜。

  她扭開了頭,淡淡地說:“起來吧,日后就在家里了,要好好聽你母親的話,好生讀書學針線,不要胡鬧,更不要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不學好。”

  含珠脆生生地答應了。她在小丫頭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又給秦含真行禮,口稱:“大姐姐。”

  秦含真心情復雜地看著這個其實很無辜的小姑娘,勉強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回了禮,喚一聲:“六妹妹。”又說,“我們姐妹都是跟著長房、二房一道序齒的,你以后喚我三姐姐就好。我們的大姐姐在二房。”

  含珠乖巧地應了,立刻改了口叫三姐姐。

  牛氏用眼神示意丫頭百惠捧來了給含珠的見面禮,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銀項圈和搭配的玉鎖。她直接讓百惠把東西交到了含珠身邊的小丫頭手里。顯然,她對這個小孫女的態度相當冷淡。同樣是何氏的親骨肉,梓哥兒在祖母面前的待遇無疑要比同胞親妹妹含珠強得多。

  秦含真還記得穿過來后,初見何氏時的情形,心里隱約能理解牛氏為何會如此冷淡。當年小馮氏嫁給秦安做填房時,秦柏與牛氏帶著她去大同觀禮,其實已經見過含珠了。但那時候含珠還是個小奶娃,沒有今天這么象何氏,那時候牛氏對小孫女的態度可要好得多。只能說是秦含珠運氣不好,眉眼儀態都太象生母了,性格也是看上去斯文溫柔的那一種,與何氏當初如出一轍,若不是下半張臉明顯與秦安更相象一些,牛氏恐怕還要更冷淡得多。

  秦含真心里還記得不要遷怒無辜的孩子,梓哥兒她都容下來了,更何況是這個在何氏被休棄后才出生,除了被生母利用、拋棄外,再沒受過何氏半點憐愛的小妹妹呢?她的神情柔和下來,拉著含珠的手道:“我也給六妹妹準備了見面禮,只是挑中了兩件,卻不知該選哪一件好。不如六妹妹隨我一塊兒回屋里去,親自挑選,如何?若是喜歡,我就把兩件禮物都送給妹妹了。”

  含珠有些小驚喜,歪頭腦袋問:“真的么?”

  秦含真笑著摸摸她梳著丫髻的小腦袋:“當然是真的了。我哄你做什么?”說罷她便對牛氏道:“祖母,我先送六妹妹去她房間了。”

  牛氏點點頭,她也正想叫了盧嬤嬤來,問清楚小兒媳的身體是怎么回事呢。這種話題倒是不大方便讓未出閣的小姑娘旁聽。

  秦含真便陪含珠往西院去。她隨父親嫡母住在一起,都安排在西院。西院面闊不大,但有前后兩進,給秦安夫妻,再加一個小妾,還有兒女們同住,也足夠了。含珠的屋子在后院西廂房,乃是一明兩暗的三間屋,布置得雅致清爽,是魏嬤嬤帶著人收拾的,與含珠如今“庶女”的身份相宜,而且條件已算是相當不錯。據前來參觀過的秦錦華身邊大丫頭染秋所言,許家的許嵐已算是受寵的庶女,住的屋子還不如這個呢。

  一路旅途辛苦。秦含真能看得出含珠的精神已經十分疲倦,小孩子家扛不住累,舉手投足其實已經很難掩飾得住了。可進了西院后院,她還是堅持要先去見過嫡母小馮氏再說。秦含真便陪著她去了正房。

  小馮氏已經在床上躺下來了,經過簡單的梳洗,她看起來清爽了些,面色似乎也有些好轉。屋里散發著淡淡地藥味,恐怕小馮氏回房后就先吃了一回藥。秦含真問候她的身體,又問她還有什么需要的,她只是微笑著說:“眼下還好,若有需要,我自會吩咐人去跟母親說的。三姐兒辛苦了。”又示意含珠到她床邊來,摸了摸含珠的小臉,“累了吧?到家就好了。一會兒你先休息,叫小琴幫你收拾行李。一會兒我讓人過去幫忙,缺什么就跟我說。在自個兒家里,不必外道。”

  含珠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又關心地勸她:“母親好生歇息,不用為父親和我擔心的,我們身邊有人侍候呢。您只管好好睡覺,肚子里的弟弟要緊。”

  小馮氏笑著摸摸她的頭,真個歇下了,還不忘吩咐丫頭們:“多去西廂房盯著,姐兒缺什么,就機靈著些,別讓姐兒受了委屈,回頭金姨娘又誤會了。”丫頭們應聲,含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乖乖告退出來,方請秦含真去了她所住的西廂房。

  西廂房的布置讓含珠十分驚喜,她在屋子里歡快地轉了一圈,摸摸琴案上新打的小琴,看向秦含真的目光中透著激動期盼之色。

  秦含真便微笑道:“長房有閨學,我們姐妹都要過去上學的。如今大姐姐病了,二姐姐馬上就及笄了,因此停了課,四妹妹忙著幫大伯娘打理家務,也有日子沒來了,只剩下五妹妹還在上課。你先歇兩日,等精神養好了,我陪你過去見先生。曾先生雖然有些嚴厲,卻是有真才實學的大才女。你要好好用心學習,不要偷懶才行。”

  含珠沒問秦含真為什么不提自己有沒有上學,只乖巧地連連點頭道:“三姐姐放心,我一定會用功學習的。”

  秦含真點頭,又讓人把自己準備的兩樣禮物拿了來,一份是簡薄版的文房四寶一套,成色中等,一份是稍嫌貴重些的珍珠小花釵六支,款式新巧別致價值卻平常,讓含珠自己選。

  含珠左看看,右看看,選中了珍珠小花釵,還笑著說:“正合我的名字呢。”

  秦含真回了她一個微笑,心想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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