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與趙陌在家里埋頭學習,研究古代的農業知識,正學得頭暈腦漲呢,不曾想秦莊今日忽然曝出了一個大八卦,連沉浸在書房里的他們都聽說了,震驚得目瞪口呆。
曝出八卦的乃是宗房。這一日,因著馮家來人,與宗房族長夫妻連帶秦克良、秦克用兄弟一起商議給小馮氏送嫁的事兒。而永嘉侯府是婆家,秦柏也派了虎伯與周祥年二人前去旁聽。其中虎伯跟著秦柏幾十年了,患難與共,就算周祥年是皇帝賜下來的人,又做了侯府大總管,也沒能越過他去,幾乎可以做秦柏一半的主兒;周祥年則是一手主持秦柏一家返京事宜,行程上的事他最清楚不過。有這兩位列席,就算宗房秦克用與馮家對于永嘉侯府的安排提出什么異議,也能當場解決掉。宗房與馮家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并未介意這兩位只是仆從,秦柏與牛氏沒有出席這場會議。
誰知會議開到中途,就出了事。
秦克用提起自己到達大同后,要落腳的地方,想起自己一個朋友給他介紹了一處極可靠的大型客棧,有專門出租給人長住的小院的那一種,可以充作新娘小馮氏婚禮前的臨時住處。虎伯是去過大同的,便問他那處客棧在什么地方,是否離秦安的住處近?兩地來往是否方便?秦克用卻一時忘了地址,便要回房間去尋朋友給的書信。
就在眾人都在花廳里等候他回來的時候,從內院里傳來一陣喧囂,卻是秦克用的妻子小黃氏揪住了婆婆的娘家侄女沈二姑娘,對著她與秦克用破口大罵,直指他倆是奸夫,說沈二姑娘是狐貍精,勾搭有婦之夫來了。
小黃氏雖然病得七暈八素的,卻不知為何那日的氣力倒十分大。她揪住沈二姑娘的衣裳頭發不放,揪得沈二姑娘披頭散發,涕淚橫飛,十分狼狽。她鬧得厲害,把花廳里的人都驚動了。先是族長太太聽見二媳婦與二侄女兒的聲音,覺得不對勁,忙趕來看是怎么一回事。同時又有馮氏身為當家奶奶,又是內眷,更需要出面主持大局。這婆媳倆一進內院,見了那一場亂象,族長太太氣得當場暈了過去。馮氏急得一面叫丫頭婆子過來幫忙扶人,一面又讓人飛報外院,讓公公與丈夫過來。馮家人以為自家姑奶奶出什么事了,也鉆進來瞧個究竟。周祥年是個熱心人,又擔心自家侯爺教化族人的成果被破壞了,便拉著虎伯一塊兒來了。
于是,所有人都瞧見了小黃氏揪著秦克用與沈二姑娘,罵他倆不要臉的情形。
這事兒真假且不提,但小黃氏無緣無故,總不會罵起丈夫與表小姑子來。雖然眾人都在疑心,秦克用只是回院子取封書信,怎么就被妻子指責勾搭小姑娘了?但小黃氏再不靠譜,也沒必要冤枉別人吧?定有緣故才對。
這種丑事,外人撞上了也是尷尬。族長太太已是氣暈了過去,族長與秦克良都需得先顧著她,便讓后者與馮氏夫妻倆合力,先把她扶回正院去。族長又命丫頭婆子們將小黃氏與沈二姑娘分開,各自帶下去梳洗了,冷靜冷靜。回過頭,馮家人已經十分有眼色地表示要先告辭了。雖然正事兒還未商議完,但馮家離得又不遠,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他們瞧見宗房族長太太的娘家人出了丑,怕她面上過不去,會牽怒到長媳馮氏身上,所以先避讓開來,也好給宗房一個處理家務事的時間。
宗房族長卻是有苦無處訴。馮家走人,是他們有眼色。可是他們這一走,豈不是把自家的這點丑事也給散播出去了?他根本連次子是冤枉的,還是真的做了不該做的事,都還不知道呢,本想要強作笑臉把馮家人留下來,待他把事情查問清楚了,澄清真相,再讓馮家人離開的。可馮家人一副“我們很明白,我們很懂”的模樣,他又不能把人硬攔住了,只好悻悻地放了人,只怕日后見面時,再澄清也來得及。
虎伯與周祥年卻是不能走的。他們得問清楚是怎么回事?沈二姑娘與秦克用是否真有奸情,他們并不在乎,可是沈二姑娘的姐姐沈大姑娘,如今由秦柏與牛氏夫妻倆做媒,說給了湖州的茅家,秦克用又即將要隨秦柏一家人北上。這兩位倘若品行上有了污點,說不定就要牽連到秦柏頭上了。因此虎伯與周祥年都要問清楚事實真相,免得自家侯爺做了池魚。
可具體問到小黃氏頭上,眾人便都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小黃氏既沒有當場捉到奸,也沒有拿到丈夫與沈二姑娘的所謂罪證。她只是看到沈二姑娘莫名其妙來了她院子里閑坐,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卻在秦克用回來后,熱情非常地迎了上去,還說些什么“我等表哥好久了,表哥怎么才回來”、“表哥與我的情份一向深厚,自小就疼我”、“表哥帶我去京城玩一圈吧?我還沒去過京城呢”、“只要表哥向我父親開口,父親一定會放心把我交給表哥的”諸如此類的話,又瞧見沈二姑娘抱著秦克用的手臂撒嬌,十分親近的模樣,就覺得這對表兄妹之間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私情。
小黃氏早就疑心秦克用出遠門后,會帶個美妾回來,又覺得身邊的丫頭也都有心要爬床做妾,整日疑神疑鬼,還因此連幾個心腹丫頭都疏遠了。瞧見沈二姑娘這副恨不得粘到秦克用身上的模樣,她頓時就炸了,各種猜疑、辱罵的話立時脫口而出。
秦克用本來還因為沈二姑娘忽如其來的粘糊舉止,懵得有些沒反應過來,忽然被妻子指責勾搭小姑娘,更覺得莫名其妙了。他辯解了幾句,沈二姑娘那邊卻因為被小黃氏揪住頭發,忍不住痛,緊緊抓住他不放,還往他懷里躲,沒想到這反而讓小黃氏更加堅信二人有奸情,氣憤之下就往兩人身上又揪又打。小黃氏身邊原本得用的大丫頭們都被她攆得遠了,這會子沒能在跟前侍候,無人拉得住小黃氏。于是三人越鬧越大,才會驚動了外院。
族長聽說事情居然是這么一場烏龍,氣得肝都疼了。他素來不大看得上妻子娘家這個庶出的二侄女兒,如今更是覺得她是個禍胎。瞧瞧這姑娘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兒?!她父親都要回松江了,她跑來又是賠禮,又是求表哥帶自己去京城,到底想干什么?!還這么粘粘糊糊的,動手動腳,哪里象是個大戶人家有教養的女孩兒?他立刻命人去莊里尋小舅子,又罵了二兒子一頓。秦克用卻覺得冤枉極了,他真的什么都沒干呀!
虎伯與周祥年倒是弄清楚了真相,嘖嘖連聲嘆息。他們也覺得宗房族長一家挺冤的,沈二姑娘不省事,小黃氏又何嘗不是個麻煩?本來就只是一場誤會,說開來解釋清楚就好了。小黃氏卻疑神疑鬼的,又把事情鬧得這樣大,叫姻親馮家看見了不說,萬一傳到外頭去,不但沈二姑娘的閨譽會受損,就連秦克用的名聲也要受連累了。
虎伯提醒族長,趕緊派人去向馮家人解釋清楚,最好是讓馮氏派陪嫁的心腹去說。族長明白他的意思,可馮氏還要照顧暈倒的婆婆,回頭也要照看正在發瘋的妯娌小黃氏,哪里騰得出空來?最終還是由族長派了人去通知馮家人。可是這么一來,消息是否能取信于馮家,就很難說了。
即使到了第二天,馮氏還是派了心腹回娘家送了一回信,采用的是同樣的說法,馮家還是委婉地表達了一點小建議,覺得他們馮家也有年青力壯的子侄,其實不必勞煩親家小叔子秦克用代為送嫁的。秦家宗房就這兩個兒子,長子事忙又體弱,次子還是留下來搭把手比較好。反正馮家送嫁,是跟在永嘉侯船隊后面走的,也不怕路上會勢單力薄,沒人照應。他們馮家的青壯出面,也就盡夠了。
族長夫妻倆一聽馮家的話,就知道他們是在嫌棄自家次子。且不說秦克用與沈二姑娘是否真的有奸情,如今秦克用的妻子把這事兒鬧得不少人都知道了,他的名聲定會受影響的。他們馮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要出嫁,又是嫁進永嘉侯府,可不能出什么差錯。能跟名聲不大好的親戚離得遠些,還是離遠一些的好。反正他們馮家的后生借此機會,也可以上京城開開眼界,與永嘉侯府多親近親近,何樂而不為呢?
族長夫妻這回真是有苦難言了。他們沒法拒絕馮家的提議,又不能遷怒到長媳身上,只能怨次媳不分青紅皂白地誣蔑兒子,又怨沈二姑娘膽大包天,居然敢妄想去京城。不過要論他們最恨的人,還是小黃氏。若沒有小黃氏疑神疑鬼,不分輕重地胡鬧,又怎會惹出這一場風波來?
小黃氏面對公婆丈夫的指責,卻哭道:“老爺太太只道我冤枉了二爺與二表妹,卻不知道二表妹從前都在人前說過我什么呢?!是她親口說我不中用了,只是熬日子罷了,早晚有新人要取代了我,因此不必將我放在眼里。老爺太太仔細想一想,若這賤人不是早有勾引二爺的心,又怎會說這樣的話?!太太為她說了多少好親事,她都沒看上,從前還會搶大表妹的姻緣,如今是想都不想了,見了二爺,卻是一副騷樣。這明擺著就是她看中了二爺,等著我咽氣了,好嫁進來做二奶奶呢!”
族長與妻子面面相覷,秦克用卻再也忍不住了,甩了妻子一個耳光:“胡說八道!”便甩袖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