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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失望

  “你說什么?生得不象?!”小黃氏一臉愕然地看著眼前兩個薛家來的婆子,“這怎么可能呢?!”

  年輕些的那名婆子便道:“二奶奶,這種事有什么不可能呢?我這位老姐姐可是見過皇后娘娘的人,還能不知道皇后娘娘的長相么?她親眼見過表姑娘了,說是乍一看,確實有那么三分象,但多看兩眼,就能現兩人差別很遠了。二奶奶想必是夸大其辭了吧?這等長相的美人,世間并不少見。不瞞您說,咱們薛家也有幾位姑娘姿色不比表姑娘差呢。就怕表姑娘即使真的有福進了宮,也難以出頭。”

  小黃氏滿心期望著黃憶秋肖似秦皇后這件事能給自己帶來巨大的利益,如今期望落空,整個人都茫然了,有些不敢接受這個現實:“不可能的,怎么會不象呢?我聽六房的大侄兒說,永嘉侯因為秋姐兒生得象皇后娘娘,才會有意幫她一把,勸說黃晉成給她尋一門好親事的!”

  先前那婆子便撇了撇嘴:“這話倒也沒說錯,表姑娘確實有那么一點兒象皇后娘娘,可也就有一點兒象罷了。二奶奶,您別嫌我說話不中聽,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能肖想的,您還是打消了主意吧。您如今是秦家宗房里當家的二奶奶,一輩子榮華富貴,根本就不必擔心什么,何苦鬧出這么多有的沒的事情來呢?”

  小黃氏哪里聽得進去?她問兩個婆子:“會不會是媽媽們見到秋姐兒的時候,離得遠了,又或是屋里昏暗沒點燈,因此沒看清楚?興許是秋姐兒平日打扮得太過簡樸了,素面朝天的,美貌自然不如細心妝扮過的時候。”

  頭花白的婆子聽了有些不大高興,板著臉道:“二奶奶這是懷疑我們老眼昏花了?可惜讓您失望了,我們今日是在屋里見表姑娘的,窗戶都開了,屋中十分亮堂。表姑娘離我們也就是三四尺遠,我們看得清楚著呢!我老婆子雖然也有五十歲了,但眼神還好得很,絕不可能看錯!”

  她的同伴也賠笑道:“是呀,表姑娘今日也細心妝扮過了,黃大人為她買了華服飾,又專門叫了金陵城里數一數二的梳頭娘子來為她梳頭。表姑娘如今可漂亮得很,只怕二奶奶見了,都未必能認出來!”

  小黃氏聽得一頓:“會不會是妝容有問題?妝容顯得秋姐兒不象她自己了?”

  頭花白的婆子冷笑一聲:“表姑娘的妝容能有什么問題?我只知道她今兒妝扮起來,容貌、氣度都大不一樣了,十足名門大戶的千金派頭!她用的正是時下最時興的一種妝容,稍稍修了眉毛,讓它又細又彎,此外便沒什么大變動了,就是尋常上脂粉唇膏罷了,但都能給表姑娘增添不少姿色呢。”

  她的同伴也點頭:“是呀,表姑娘我往日也見過,未曾想她也有今日這般模樣,真真不比金陵城里的大戶千金差。她的妝容化得好,頭也梳得好,樣樣都能突顯表姑娘的美貌。即使那黃僉事大人待我們不大客氣,我們也要平心而論地說一句,黃大人待表姑娘實在是無可挑剔了。即使是親叔叔,也未必能做到這一步呢。”

  小黃氏心中苦悶極了。這兩個婆子越是否定黃憶秋與秦皇后的相似程度,她的心就越痛。本來雄心壯志想要做一件大事的,誰知事情還沒開始呢,就先泡了湯。

  難不成真的是她誤會了?永嘉侯真的是會為了那二三成相似的臉,就對黃憶秋格外關照幾分?

  小黃氏抬頭看向兩個婆子,郁悶得什么話都不想說了。

  誰知她不說,那兩個婆子卻未必肯就此罷休。那頭花白的婆子冷笑道:“二奶奶難道不相信我們的話?”

  小黃氏勉強笑了笑:“怎么可能呢?媽媽早年在薛老太太身邊服侍,也見過皇后娘娘幾回,又怎會不認得皇后娘娘的長相?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有些惋惜罷了。”

  這個頭花白的婆子可不是尋常仆婦。她原是薛老太太在世時的大丫頭,當年薛家與永嘉侯府議親,薛老太太曾帶著這個大丫頭到侯府里去見葉氏夫人,自然也見過一時跟在繼母身邊的秦皇后了。那時秦皇后還未出閣呢,正跟著繼母學習中饋,還有禮尚往來的事宜。等到薛氏嫁進了永嘉侯府,薛老太太也曾派過心腹大丫頭給女兒送過東西。

  這婆子年輕的時候,前前后后見過秦皇后五六回,還得過她賞賜的繡花荷包,里頭裝了兩個十分精致的金錁子。后來秦家遭難,薛家生怕惹禍上身,急急把女兒薛氏給接走了。她這個薛家家生丫頭心里也害怕了,為防惹禍,她直接就把那荷包燒了,金錁子拿去打了飾。待秦家平反,她心里別提有多后悔了。若是沒有燒毀荷包,好歹也能拿來做個傳家寶,四處炫耀一番。那可是皇后娘娘親自賞給她的呢!

  小黃氏心知這婆子的身份來歷,也清楚她在薛家頗受敬重,不敢再說什么,生怕真把人給得罪了,只得奉上幾塊尺頭,并荷包兩個,內里裝了些銀錁子,賞了兩個婆子,就讓她們回薛家復命去了。

  送走了兩個婆子,小黃氏便開始煩惱起來。

  黃憶秋的容貌生得并不是那么象秦皇后,薛家看這樣子,也要拒絕幫忙了。她就算再想將侄女兒送進宮中去,也沒有門路,更不能確定侄女兒是否真能得皇上青睞。這個計劃難道真要放棄了么?她在娘家人面前說得天花亂墜,事情卻半途而廢,他們會不會對她感到失望?會不會…從此以后就再也不輕易聽信她的話了?

  小黃氏一邊想,一邊心里難受,正糾結著呢,卻見到梅香來到自己身邊,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始終沒有開口。

  小黃氏納悶了:“怎么了?你可是有事要稟報我?”

  梅香點點頭,湊近了她低聲道:“族里好象有些不大好的傳聞,是關于二奶奶您的…”如此這般,將先前秦含真從族姐妹們處得知的消息告訴了小黃氏,又道,“六房的三姑娘倒也不蠢,她回了家就把這事兒跟永嘉侯夫人說了。永嘉侯夫人又告訴了永嘉侯。方才奴婢進門的時候,仿佛看見永嘉侯進了二門,尋咱們家老爺去了。”

  小黃氏氣得渾身抖:“他們怎敢如此誣蔑我?!每逢年節時,族里要辦祭祀,人多,事情也多,人人忙亂成一團。我光是忙著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哪個有空替他們看管東西?!看管的人不小心,搬運的人粗手粗腳,可不是我的錯。這些還不都是各家各房用的下人么?!當初我該罰的都罰了,該攆的也都攆了,能找回來的,也盡量去找回。我問心無愧,自問已經盡力了,他們還要造我的謠,到底是圖什么?!”說著說著,她竟眼圈一紅,低頭哭了起來。

  梅香忙安撫她道:“二奶奶別難過,這都是他們不清楚實情,才會以訛傳訛了。再加上…前幾年確實是丟了好幾件珍貴的家具、擺設,老爺和二爺都曾嚴令禁止,可根本就攔不住那些不要臉的人伸手。族里的老爺們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見您如今一時失勢,想要借機落井下石罷了。”

  小黃氏哽咽道:“丟失的幾件家具,有的是真個磕壞了,有的是真的被人偷了,可也跟我沒甚關系。那年我請了戲班子來,滿心想著要讓族人們新年過得熱鬧些,誰知戲班子的人渾水摸魚,竟悄悄偷盜東西,趁我沒覺,就帶著東西跑了,想追都追不回來。大過年的,也不好驚動了官府,免得掃大家的興。況且,官府那些天也都封了筆,去了官府也沒人管。這事兒我已經跟太太說清楚了,太太也相信此事與我無關,怎的那些族人們又提了出來?難不成是覺得有永嘉侯在,會有人給他們撐腰么?”

  梅香跟在小黃氏身邊侍候了幾年,對這位女主人的事最清楚不過了。戲班子偷盜家具是真事兒,但小黃氏并不是全無責任了,因為做出這種事的是她找來的不知來歷的草臺班子,而不是秦氏族中每年都慣請的戲班。她之所以會換人,正是因為草臺班子更便宜,能方便她把公中用來請戲班的銀子悄悄揣一部分進自己的口袋里。小黃氏自個兒心虛,個人的利益又沒有損失,因此才會拖著拉著不肯去報官,孰不知這種做法,反而容易叫人誤會。

  還有,哪怕每年失竊的案件,小黃氏都推說與自己無關,可族人們看得分明,知道她肯定中飽私囊了不少錢,否則黃家從揚州遷過來時,連住的房子都是女兒女婿幫忙租的,又怎會在短短的一年之內,有了宅子又有了田地,一家人過上了富足生活呢?黃家急劇膨脹的家產,才是小黃氏一直被人懷疑的原因。

  這些話,梅香不好跟小黃氏說,只能繼續安撫她:“永嘉侯明察秋毫,定能還二奶奶一個清白的。二奶奶沒做過的事,自然不能認!”

  小黃氏晦氣地道:“我才得罪了六房,就算是清白的,人家也不會相信的。說不定他們還巴不得我倒霉呢。我真真是冤死了!”又哭了一會兒,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去婆婆那兒表白表白,想辦法控制一下族里的輿論,不能叫人三言兩語的,就把自個兒的名聲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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