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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驚

  牛氏帶著孫兒梓哥兒回房間安頓去了,秦柏叫了學生吳少英去書房,準備詢問這幾日的情況,秦含真便也跟了上去。

  無論是趙陌,還是長輩們,都不肯向她坦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們準備要做什么,秦含真也不好一直追問。不過為了讓祖父秦柏能不漏過任何一條情報,她還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哪怕是看上去似乎沒什么用處的消息,也不例外,只希望能對秦柏有所幫助。吳少英靜坐一旁,偶爾聽到她有遺漏處,也會補充上兩句。

  秦含真說完后,看看祖父秦柏,又看看表舅吳少英,見他們似乎都沒有說話的意思,心中暗暗有些失望,但還是干脆地站起身來:“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情報了。祖父您跟表舅商量吧,我先退下,若有需要詢問的地方,您隨時可以喚我。”

  秦柏微笑著看向孫女:“好孩子,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去吧,你祖母那兒還在等著你呢。”

  秦含真笑笑,應聲去了。

  吳少英笑著看向秦柏:“桑姐兒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見我們不肯說,她又不好意思追問,心里肯定很失望吧?其實這種事兒,告訴她也沒什么,就是覺得沒必要污了她一個好孩子的耳朵。”

  秦柏笑笑:“這會子我們不說也無妨,橫豎廣路事后還是會告訴她的。到那時候,什么都弄清楚了,說起來也更明白些。如今還是云里霧里呢,我們自身尚且僅憑推測,未必就知道實情了,說來也無益。”他看向吳少英,“廣路那邊可有信來?”

  “每日都有。”吳少英答道,“是由長房秦簡的小廝傳過來的。興許是顧慮到這小廝并非心腹的關系,傳來的都只是些家常里短,只是讓我們知道他平安無事而已。至于內情如何,我們就不得而知了。我看廣路似乎胸有成竹,也不好多加追問,更不敢輕舉妄動,尋人去幫他,免得礙了他的事。”

  秦柏嘆道:“這孩子就是心思重,做事總喜歡靠自己。若不是含真執意寫信給我,只怕他還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呢。”

  吳少英笑著說:“少年人嘛,難免氣盛些,況且他又自小聰明,手下又有人。他認為自己能應付得來,就不想驚動長輩了。我小時候也會這么想,等長大幾歲,沉穩些了,才會知道這么做有多么愚蠢。遇到難事時,求助于長輩,又不是什么丟面子的事。只要能讓事情順利做成,不留下后患,什么法子不能用呢?萬一因為過于自負,太看得起自己了,以為憑自己能解決難事,實際上卻不能,到頭來本可以順利解決的事,卻沒能得個好結果,豈不是吃力不討好?廣路如今還是太年輕了,過得幾年,就該知道自己有多么輕率。”

  秦柏卻微微搖頭:“他不是輕率,他只是心思重罷了。能自己解決的事,便不想依靠旁人。說到底,還是他父親做的孽,傷了孩子的心了。”

  吳少英怔了怔,沉默下來。

  秦柏又問他:“先前我在信里囑咐的事,做得怎么樣了?可打聽到王家那邊的消息?”

  吳少英醒過神來,連忙回答:“是,長房二奶奶想法子去王家打聽過了,遼王繼妃確實帶著兩個兒子拜訪了王家,話里話外,都有聯姻的意思,說的是她所生的遼王次子趙砡。趙砡今年十七歲,本來與陳良娣的親妹有婚約。陳良娣之妹前年病逝,這門婚約便不了了之了,因此遼王繼妃想為他再聘一位名門淑女。她看中的應該是王尚書的嫡長孫女,就是桑姐兒先前提到的,遼王一家在京郊偶遇的那一位。但王家推說輩份不合,有違禮儀,婉拒了遼王繼妃的建議,卻沒有把話說死。”他頓了一頓,“王家人向遼王繼妃暗示,在小王氏的妹妹中,還有庶出之女。雖說身份有些低了,但若是遼王世子日后要正式納側妃,王家庶出的小姐倒也配得上。”

  這種事,吳少英一個外人聽了,也覺得感覺微妙,就更別說當事人了。虧得王家如何想得出來,也虧得遼王繼妃竟然會有那等荒唐的念頭。明知道遼王長子已經娶了王家女,怎會想讓自己所出的兒子娶這長媳的侄女兒呢?而王家行事,也十分不妥,拒婚便拒了,這拒絕的理由是光明正大的,如何還留了個暗示,以姑代侄?王家提這種建議,到底是看好趙碩入主東宮,還是不看好他?若是看好趙碩,又何必多此一舉,跟與他有舊怨的遼王繼妃之子結親?若是不看好趙碩,那又怎能連遼王世子之位,都讓給趙砡了呢?他們就沒想過要為自家女婿爭上一爭?那好歹也是一條不錯的退路,況且趙碩本來就是嫡長子,承繼世子之位是理所當然的。

  秦柏低頭笑了一笑:“王家這種事倒是做得順手。難不成連他們都看出來,趙碩勢頭不大妙了?”

  王家的想法不難推斷,若是他們發覺趙碩的勝算不大了,這時候想的,就應該是另起爐灶了吧?宗室子弟那么多,年輕出色未婚配的也有不少,再挑一個女兒嫁過去就是了。既然他們連趙砡的側室之位,都能看得上,愿意以庶女許之,那他們可以選擇的對象,自然也就大為增加了。

  吳少英卻對秦柏說:“遼王繼妃似乎不大同意,象是已經認定了那位王家的孫小姐一般。長房的二奶奶說,姐妹間的小道消息是,應該是遼王府的二公子看上了王家的嫡長孫女,對她一見鐘情,執意要娶這位美人兒為妻,旁人都看不上眼。若非他只認準了這一個人,遼王繼妃恐怕也不會再為兒子聘一位王氏女來。”

  秦柏皺起眉頭:“這不是一場鬧劇么?遼王如何這般放縱親子?行事隨心所欲,卻連倫理禮儀都不顧了?”

  吳少英笑笑:“大約是在遼東霸道慣了,還當自己在京城也能一般行事呢。”他面上露出幾分嘲諷之色,“不過對于王家來說,遇上這樣的人,他們大約也很尷尬吧?這可怎么好呢?這門婚事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秦柏問吳少英:“蜀王府那邊呢?按理說,以王家人的習慣,既與趙碩生隙,又見他日漸失勢,蜀王幼子反而風生水起,他們沒理由會放過這個聯姻的好機會才對。蜀王夫婦不是正要為幼子相看名門淑女么?”

  吳少英答道:“這話是不錯。長房承恩侯夫人說,蜀王妃曾提過一嘴,沒有細說,大體上的意思就是,剛回京時,她就見過王家的女眷了,對方試探地問,蜀王幼子身份貴重,王妃是否打算在為幼子娶妻之余,再納一側室?蜀王妃沒應,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承恩侯夫人與秦二奶奶都推斷,大約是王家再無嫡女可匹配蜀王幼子,嫡孫女輩份又不對,便打算以庶女許之,哪怕是得個側室之位也無妨。倘若蜀王幼子真能入主東宮,東宮側妃之位也頗為體面了。可惜蜀王妃如今正一門心思為幼子選個名門千金,好為他多爭一份助力,怎會平白無故在這時候討未來親家的嫌?即使蜀王幼子真要納側,那也是幾年以后的事了。”

  秦柏嘆了口氣:“王家何至于此?竟象是著魔了一般。”

  從晉王世子開始,到遼王嫡長子,如今的蜀王幼子,以及遼王次子,王家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女兒聯姻,專找宗室女婿,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家族中能出個皇后。可有些事情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的。王家行事如此明顯,王家女已經不再是助力,反而成了笑話了。如今滿朝文武聽說王家又把女兒許給哪家宗室了,誰會猜不到他們的目的是什么?皇帝也沒有眼瞎,娶了王家女的宗室子就意味著對儲位有野心——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吳少英細細想來,倒是有了個好笑的猜測:“王家即使有合適的庶女,也沒幾個人吧?既要許給蜀王幼子做側室,又要許給遼王次子為側室,哪里忙得過來?既然王家不看好遼王長子,怎么又還愿意把女兒嫁給他兄弟?就只為了一個遼王世子側妃的名份?可遼王一系素來圣眷平平,王家肯做這等吃虧的買賣,莫不是遼王府還想讓次子也去爭一爭那東宮之位?若是如此,這趙砡論身份,倒也不比蜀王幼子差到哪里去,怪不得都有資格納王家女為側妃呢。”

  如果遼王夫婦真有這個意思,也就怪不得他們會忽然對嫡長子趙碩生出敵意來了,處心積慮要將他打落塵埃。沒有別的原因,只是為了打擊競爭對手而已。

  可是…這種想法是不是太荒唐了些?遼王圣眷平平,又無過人功績,與皇室關系更是冷淡。趙碩可以憑著用心辦事,討得皇帝歡心,又有王家從旁相助,替他開拓人脈、積累功勛,趙砡可以么?忽然跑來就說要爭儲位,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些。那蜀王幼子好歹還有太后這位內援,外家涂氏也是京中名門呢。

  秦柏搖了搖頭,嘆道:“當年奪嫡之爭,多少天潢貴胄仿佛昏了頭一般,為那把椅子拼盡身家性命。如今才過去三十年,新的奪嫡之爭又要開始了么?”

  只是這一回,涉及的皇子不多,反而是近支宗室們有不少被卷了進來。本朝有多少位近支宗室?論人數可比三十年前的皇子數目還要翻上幾倍。若是人人都對儲位虎視眈眈,還不知道在最終贏家勝出之前,會有多少人失去性命了。

  一想到那個情形,就連秦柏這位歷盡風霜的老人,也不由得暗暗心驚。

無線電子書    秦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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