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下課回到清風館,休息了一下,看了會兒書,正等著吃午飯呢,就迎來了自家祖父母,還有長房的許氏、姚氏婆媳,二房的秦伯復夫妻以及秦錦儀。
牛氏一進門就笑著摟過她說:“好孩子,你大姐姐做錯了事,胡亂說在外頭聽到有人說你閑話,其實都是在撒謊,那些閑話都是她自己說的。如今我們幾個長輩已經弄清楚了,也罰過了她,她如今過來給你賠不是了。”說罷就瞥向了秦錦儀。
秦錦儀很想再狡辯一下,那些閑話不是她說的,她只是沒有阻止說閑話的人而已。可是不等她開口,她的父親秦伯復已經推了她一把,冷臉命令:“還不快給你三妹妹賠禮?少說些廢話!”秦錦儀頓時就蔫了。她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撒的謊了呢?明明…從前他們多半會信的!
小薛氏嘆了口氣,低聲勸女兒:“快去吧,有錯知改,善莫大焉。三個房頭的長輩都在看著你呢。”她其實能猜到女兒的想法,心中又是羞愧,又是生氣,不明白到了這個地步,女兒為什么還要嘴硬?難道就不明白,那些謊言淺顯得可笑,誰都不會相信的么?
秦錦儀得不到父母的支持,只能含著淚,不甘不愿地上前走了兩步,咬著牙,朝秦含真拜了一拜:“妹妹,是我錯了,請你恕罪。我以后絕不會再犯了!”
秦含真看著她,挑了挑眉,笑著對牛氏、許氏等人道:“其實那天大姐姐說的時候,我就猜到是大姐姐在撒謊,只是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樣做。今日大姐姐能當著長輩們的面給我賠不是,可見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了?那我能不能問一聲,為什么呢?”
秦錦儀咬了咬唇。為什么?那種事她怎么可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
秦伯復咳了一聲,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僵硬:“三丫頭,這都是你大姐姐糊涂了,她見你在功課上學得比她好,所以心生嫉妒,才會胡言亂語的。既是胡言亂語,自然是什么難聽說什么,哪兒有什么道理?你不必理會,忘了就是。別叫那些話污了你的耳朵。”
秦含真一臉天真懵懂樣:“是這樣嗎?雖然我不是很明白大姐姐那天話里的意思,不過也知道不是好話。既然大伯父這么說,那我就聽您的意思。只要大姐姐以后不再這樣對我,我就會把那天的事忘掉的。”
但如果秦錦儀再這么對她…哼哼,就別怪她再次不客氣地打臉回去了。
秦伯復卻是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好孩子,你果然是個寬宏大量的好孩子。你姐姐從前做得不對,太不象個長姐的模樣了,以后她一定會改的。你們姐妹還是要互敬互愛,彼此關懷才是。”說罷又喝令女兒,“聽見了沒有?!”
秦錦儀自然是乖乖表示聽見了,接下來的話她已經很熟練了,臉上換了笑容,親親熱熱地就要上前拉秦含真的手:“好妹妹,往日都是姐姐糊涂了,你放心,日后你便是我的好妹妹,我一定會把你當親妹妹一樣愛護的!”說著還要摟秦含真的肩膀,作一副姐倆兒好的模樣。
秦含真卻閃開了,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大姐姐何必做戲?你前兒才嫉妒我,今日在課堂上,也沒少跟我拌嘴,話里話外都不象是愛護妹妹的長姐模樣。難道長輩們罵你幾句,你就立刻轉了性子,真心對我愛護起來?這又何必呢?你心里肯定還在怨恨我,我也不認為你是個值得敬重信任的好姐姐,往后你我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也就是了。何必裝出個姐妹情深的模樣來?你裝得累,我也配合得辛苦哩。”
秦錦儀噎住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是啞口無言。
牛氏聞言頓時笑了,摟住秦含真的肩道:“好孩子,這話說得通透。我其實也煩了,分明就有仇,何必為了面子,非要裝成親熱的樣兒?天天做戲給人看也怪麻煩的,而且一邊裝好姐姐,一邊轉身就說人的壞話,也實在叫人難以防備,不定什么時候就要中了招。果然還是離得遠些的好,至少咱們自個兒能自在了,也沒那么容易被人騙了去!”
秦錦儀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黑了。
秦伯復有些尷尬,他看向秦柏,干笑著說:“三叔,您瞧…三丫頭這是心里還有怨氣呢。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咱們家不是尋常門第,家里的孩子還是和睦些的好。若叫外人知道她們姐妹有隙,說出來也要壞了秦家的名聲…”
秦柏看了他一眼:“大丫頭我不知道,我自家孫女卻是個再懂事不過的好孩子了,絕不會在外人面前跟她姐姐們生氣,叫人以為她們姐妹不和。只要儀姐兒言行無異,外人又怎會察覺內情,說我們秦家不好呢?”
這話的意思是…叫他們二房的人管住嘴巴?這卻把他們二房當成什么人了?!
秦伯復有些生氣,小薛氏卻上前柔聲道:“三叔請放心,這樣的事最傷的就是我們儀姐兒的名聲,我們又怎會泄露出去?您多慮了。從來家丑不能外揚,今日之事,我們所有人都會保密,外人也就不會知曉了。”
秦柏點點頭:“你們能這樣想就最好不過了。儀姐兒年紀最大,我們三丫頭年紀還小,說什么閑話不閑話的,要傳也傳不到三丫頭身上。這種事真叫外人知道了,傷的還是儀姐兒的臉面。說起來,她也到了看人家的年紀了吧?你們夫妻好生斟酌著,給孩子尋個厚道些的人家吧。免得她將來出嫁后,跟婆家的小姑子也鬧出這等事來,到時候越發難以收場了。別人家可比不得我們自家人好說話。”
秦伯復與小薛氏臉上的表情都十分不自然,前者眼中透著心虛,猜想這會不會是三叔秦柏在暗示,讓他不要謀求蜀王府這門親呢?
不過秦伯復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又鎮定下來。不管三房是否同意,這門親事他勢在必得!事關他的前程抱負,怎能因為三十年沒見過的叔叔反對,就放棄了女兒的大好姻緣,以及他日后的富貴尊榮?!
秦柏看著大侄兒的表情,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心下不由得一哂:他也不過是盡一下長輩的責任,提醒一聲罷了,真心是為了秦錦儀這孩子著想的。不過二房的人既然不領情,他又何必多管閑事?橫豎二房早就與秦家離了心,只一心沖著自個兒的榮華富貴去了,卻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等到真正吃了虧,他們是不會醒悟的。
秦錦儀向秦含真賠過禮,秦含真也算是接受了,在長房與二房的人看來,便算是走完了過場。姚氏笑著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大丫頭知道錯了,三丫頭也受了她的禮,這事兒便算是了結了。大家還是散了吧。大中午的,大家伙兒都還沒吃飯呢,可別餓著了幾位長輩。”
許氏微笑著點點頭:“是呀,大家各回各處用午飯吧。”又收了笑,嚴肅地囑咐秦錦儀,“既然你說不會再犯了,那可得言而有信才好。倘若再有對兄弟姐妹們不友愛之舉,我雖是隔房的伯祖母,也要重重處罰!別以為有你祖母護著,我就奈何不了你了,聽見了么?!”
秦錦儀咬著唇,低頭說:“聽見了。錦儀不敢再犯了。”
許氏嘲諷地笑笑,也不多言,便扶著姚氏的手,慢慢離開了。
長房的人走了,二房的人自然也不會多留。尤其是秦伯復,他只覺得今日真是丟盡了臉,很想要沖著妻子女兒大大發泄一番,便厲聲喝令:“還不趕緊跟我來?!”轉身就走人。
小薛氏拉了女兒一把,憂心忡忡地跟了上去。看他們離開的方向,卻是隔壁的桃花軒。
牛氏撇嘴:“這人也就只會沖著女人發脾氣了。不過也好,他那閨女不好好挨幾回教訓,是學不了乖的!”她轉向秦柏,“咱們若真的分了家,倒也省心些。”
“分家?”秦含真耳尖地聽到了這兩個字,“我們要分家了嗎?”她真覺得驚喜非常。要是能跟二房分開,那當然最好不過了!
秦柏只是笑笑:“這話方才我是說過,但能不能成還是兩說,你們不必太過高興。”他囑咐孫女兒,“好生歇著吧,也不必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二房若是不肯消停,還有祖父祖母在呢。”他帶著妻子牛氏,也離開了。
這么多人都走了,秦含真屋里又清靜下來。青杏與夏青兩個大丫頭方才大氣都不敢出,這會子才敢松了口氣。夏青拍著胸口道:“真嚇了我一跳,忽然來了這么多人,我還以為出什么事了呢。”青杏皺著眉頭問秦含真:“大姑娘什么時候又欺負姑娘了?姑娘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秦含真笑笑說:“大姐姐在我面前亂說話,我當場就懟回去了,又跟祖父祖母告了狀,還要跟你們說什么?別擔心,我一點虧都沒吃,受罪的是她。”
話雖如此,青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她跟夏青商量:“日后姑娘出門,我們倆還是要勻出一個陪著姑娘才好,不然就叫百巧她們跟著。絕不能讓姑娘一個人在外頭受了別人的欺負!”夏青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秦含真有些哭笑不得,她其實沒有這兩個丫頭想的那么無能啦。不過身邊的人真心關懷她,她還是挺開心的。